那是我一生少有的疯狂了,我抱着他策马狂奔,我们的头发早就缠绕在了一切,成宁山脚下,仰头可见灿烂热烈的阳光和郁郁葱葱的山林。
一瞬间,我如同看见万水千山。
然而别说万水千山,就连那一场日出,我都没能陪着他看。
纵然来到这里,纵然他同那日一般一身红衣潋滟。
终究,是过了啊。
身体终于透支到了极限,我仰面倒在地上,而他就在我的怀里,安然的,冰冷的,我的妻。
他说,请我千万不要原谅他。
我不原谅他,当然不原谅他。
他把无情的帝王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却不肯陪我到生命尽头。
一眼惊鸿,然而,缘分太薄。
我依旧是帝王,无情的帝王,真正无情的帝王,我的所有情爱埋在了那皇陵之下,嫁衣如火,安然稳妥。
只是天下太大太空,纵然江山铁板一块,却没有那一点归处。
辞惜离开了京城,和魏明晟一同去了边关。黄沙中,不知道她能否寻回一些曾经的笑容。
我从旁支过继来一个男孩,封为太子,养到十五岁,将皇位传给了他,然后我问自己,该去哪里呢?
还能去哪里呢?
握着一截断发,点上了戒疤,住持悲悯地看着我,只是轻轻一声叹息。我看着佛祖,那样宁静祥和,那样……冷漠无情。
山中无年岁,贵客怔然注视着我。
我们都变了,只有她,依旧是个孩童模样,似乎永远不会改变……果然,是神明吗?
“还走吗?”我问她。
“走的。”她似乎十分地紧张。
“还回来吗?”
她垂下了头:“回来的。”
“什么时候?”我心平气和。
她慢慢扯了扯嘴角,很局促很匆忙地笑了一下。
“马革裹尸的时候。”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我微微侧身,闪开了。大荣战功赫赫的唯一的长公主,我受不起她的这个礼。她并不强求,只是站起来,一张脸瘦得很,半点血色也没有。
她嗫嚅了一下,轻声道:“儿臣,告退了。”
那场隔世经年的梦啊。
我慢慢握紧了袖中那一节发丝,终于寻到了一点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