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轻弟子带着几人来到平台西侧的一间小木亭前,那小亭上挂着一块写有“纯阳宫”三个大字的小牌,显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萧千离当即吩咐门人在凉亭里就坐,秦雨瑶也不避讳,挨着柳随风坐下,只可怜柳随风浑身老大的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实在是如坐针毡一般。
众人这几日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当未见。萧千离粗粗一扫之下,这紫云台之上,已经来了不下千人之多。
只见又有一行人走来,为首的那人正是神霄派西河道君,见到萧千离端坐亭中,西河道君微微一愕,上前施礼道:“见过道友!”
萧千离立起还礼,西河道君转头看了一眼,道:“想不到贵我两派居然坐在临近。不如将两个亭子并在一处,闲暇之时也好交流一番。”
这木亭原本就是几根柱子支撑一个屋顶,移动拆卸并不困难,萧千离含笑点头,当下两派当中各自有门人站出,楚寻与郭鹏程站立一角,双臂较力,顿时将木亭抬起,移动了数尺,与神霄派的木亭拼在一处。
两派重新落座,萧千离与西河道君相距不到二尺,寒暄几句,静静等候大典开始。
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
等了半个时辰,只听一阵喧闹,却是有数十人簇拥着一位身材瘦高的老道,那老道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洞玄道袍,手持一柄雪银拂尘,在清风中飘然而来。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显然是一位有道全真。
西河道君突然道:“萧道友,这位便是当代峨眉掌门玄观道君,二十余年前接任掌门之位之后便不再出手,也不知究竟如今是什么境界。”
萧千离运足目力细细看去,在玄观道君身上转了一转,看清他的样貌神态,这才收回目光,笑道:“道友说得一点也不错!玄观道君虚怀若谷,境界空灵,其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玄观道君登上广场中的高台,施了一个道门礼,朗声道:“众位道友请了。”紫云台上山风甚大,众人又散处在四下的亭子里,他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
众人齐齐立起身来,纷纷还礼。
玄观道君微微一笑,说道:“众位道友惠然驾临峨眉,玄观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大多是接了三清令而来。今日乃是我玄门协力同心、共同参加重阳大典好日子,玄观忝为地主,斗胆当这个盛典礼仪。”台下千百人齐声道:“本该如此!”玄观道君微笑道:“各位请坐。”
待众人落座之后,看得时辰已到,立刻有众多峨眉弟子上前,摆上供桌香烛祭祀等物,共有香、花、灯、水、果、茶、食、宝、珠、衣十供,每五盘供品为一堂,共分九堂
玄观道君整了整衣冠,右手一挥,供桌前的八根蜡烛顿时齐齐点燃,在道门祭祀礼仪中,点烛其意为“银灯影皎光,上映穹苍,辉煌照耀吐银虹,虔诚点献,集福迎详。”虽然山风凛冽,却也吹不灭这粗如儿臂的大烛,那风吹到桌前,却似乎遇到了一道无形的阻力,顺着供桌吹到了别处。
紧接着,玄观道君向东方拜了一拜,取过三支线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中,三支为一柱,意谓“三宝香”。玄观道君拜了九拜,便点燃了九柱发香。其意为“清净道德香,上献虚皇,遥瞻法驾降祥光。”九柱香象征九重天,礼敬九重阙的道门神灵。
玄观道君作朝上三礼,跪在蒲团上化了纸钱,朗声道:“今表奏真灵诚格天庭,谋求遂意永佑道门昌盛!”
此时紫云台上来者均是道门精英,闻言纷纷立起身来,齐齐道:“永佑道门昌盛!”
只听玄观道君缓声吟诵道:“玉界之上,梵炁弥罗,上极无上,天中之天……”台下众人有的跟随吟诵,有的却诵道:“居上清境,号灵宝君。祖劫化生,九万九千余梵炁……”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纯阳宫吟诵的与众不同,陆无厌、柳随风等人吟诵道:“随方设教,历劫度人。为皇者师,帝者师,王者师,假名易号……”郭玉盈却深恨自己青月道人传经文之时,自己却开了小差,背不下这《太清宝诰》,只得无可奈何的张了张嘴,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纯阳宫几人的声音一起,旁边听到的人无不惊讶无比的看了过来。
待经文诵读完毕,玄观道君这才立起身来,环顾全场,微笑道:“好教诸位道友得知,今日盛典中,《三清宝诰》首次集齐,当真是可喜可贺!”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齐齐大哗,除了纯阳宫附近的几处小亭之外,大多数人茫然四顾,都在张望究竟是哪个门派得了太清道统的传承。
玄观道君转过头来,目光遥遥向萧千离投了过来,笑道:“这位萧掌教,乃是出自昆仑山玉虚峰纯阳宫,本次应邀而来,道门三清道统百余年来齐聚,红花白藕青莲叶重现于世,乃是应了道门大兴之势!”
听到玄观道君的话,萧千离心中一奇,暗道:“这峨眉掌门与我素不相识,却把纯阳宫抬得如此之高,究竟是何用意?”
只是这当口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立身起来,朗声道:“萧某见过诸位道友!”这一下也是用足了内力,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偌大的紫云台上人人均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一十章 论道来了个搅局的
众人也纷纷还礼,只是不少武学大能都是神情古怪,有人喃喃道:“虽说功力委实不凡,却只是化炁高阶之境而已?”
“不应如此!”身边有人低声道,“前几日此人来到峨眉,玄诚道君亲自出迎,此人借助天地之势,几句话响彻山峰,今日大约是在藏拙。”
“竟有此事?”几人都是半信半疑,却见台上的玄观道君向萧千离微微点头,当下都把怀疑暗暗埋在心里。
不过既然玄观道君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三教齐聚,想必这纯阳宫得了太清传承,此事必然不会有假。
《三清宝诰》乃是祭祀道门三清的志心皈命礼道宝经,玉清传承则吟诵《玉清宝诰》,上清一脉则吟诵《上清宝诰》,自从开设重阳盛典以来,还是首次有《太清宝诰》出现,当下有不少道门大能之人遥遥向萧千离的方向稽首,以示对太上道统的尊敬。
“本来打算扮猪吃老虎,先将纯阳宫的实力隐藏起来,等到比武较量的时候,由随风、阿寻以及郭家姐弟出手,一举震惊道门。如今被玄观道君这么一闹,纯阳宫的名头顷刻之间变成众矢之的。”萧千离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依足了道门礼节回礼,这才回身入座,心中却在反复盘算,“究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峨眉在算计纯阳宫?如果是算计,那又所为何事?纯阳宫仅仅只是在西北武林略有些名气,峨眉这番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唯一肯定的一点,玄观道君身为五大道派之一的峨眉掌门,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他此举必然是有所深意。
想到这一点,萧千离的脸上反而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祭拜道门三清之后,紫云台上鼓乐齐鸣,报知道门神灵降临享祭,共分禋祀、五齐、荐献等诸多事宜,待祭天大礼将毕,有数十峨眉门人从祭祀的酒水中陆续取酒,分派至在场所有观礼之人手中,在玄观道君的带领下,众人齐齐饮下杯中清酒,这被称为“饮福”。
祭祀礼毕,早有无数年轻的峨眉弟子在木亭中穿行,端上四鲜果、四干果、四蜜饯与酒水盘。众人均是精神一振,知道这“三论”第一论的“论道”即将上演。
台上供桌香烛纷纷被撤下,有人搬上一张太师椅来,玄观道君落座后,缓声道:“《道德》有云: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只是如今道消佛盛,敢问诸位,可有良策?”
听清玄观道君的话,台下顿时一片嗡嗡议论之声,大约是没想到作为东道主的峨眉掌门,竟然提出这样一个重大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