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府虽然女婢十几个,可是真正能给自己小主人使唤的却没有一个。芸娘轻手轻脚走入室内,绕过一座简陋的屏风。屏风后是一张矮榻,榻上设有帐子,帐子垂下来将榻上的人遮得只露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二娘,二娘,该起了啊。”芸娘伸手撩开帐子,轻轻唤道。榻上躺着的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女孩子躺在榻上睡的正沉,被乳娘这么一叫,有些不满的皱起秀气的美貌想要翻过身去。
“二娘,乖,起来和芸娘去见娘子,再去见黄娘子啊。”芸娘见榻上女孩翻身再想睡,赶紧劝说着。但看见女孩室内可以称得上简陋的摆设,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原本也应该是官家小娘子呢,如今却落到如此境地!
榻上的窦湄听到‘黄娘子’后,强撑着睁开眼从榻上起来。一开口满是没有睡清醒的惺忪,“芸娘。”
“二娘,来来,快起啊。”
芸娘去拿窦湄穿的上衣襦裙等物给她穿好,赶紧去将桶子里的水倒在盆中,将帕子浸湿绞了给窦湄擦脸。
窦湄接过芸娘递过来的帕子将脸仔细擦洗干净,洗过脸上过润肤的面脂,芸娘拿过篦子给她梳了一对丫髻。
整理好后,芸娘就带着去见窦湄的生母李氏。
窦湄的父亲窦约原本是开国功臣,官至工部尚书,她母亲是在窦湄父亲窦约原配去世几年后,才改嫁给他生下两女一男。
当时改嫁过来的时候,原配留下来的两个儿子都十几岁了,见着父亲再娶心里就和继母起了芥蒂。虽然继母没有在用度上亏待过他们,但是这继子和继母一开始就已经在心里不合了。
待到三个弟妹出生,窦约难免要将心思多放在年幼的子女身上。于是前头正妻二子更是对继母不满。
等到父亲去世,就迫不及待的要收拾继母和年幼的弟妹。拿着分家的借口,给继母和弟妹微薄的资产就给赶出了门。
继母所出的儿子年纪年幼,虽然为嫡子,但是还要被那些掌事的兄长们搓圆捏扁的。
李氏的兄长李澄得知妹妹竟然被继子给变相赶出了窦家,赶紧将妹妹和外甥接进了家中,甚至还上门与窦家二子理论了一番,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这门姻亲也算是成仇了。李澄将妹妹和外甥接到家中好生照顾,甚至对着外甥们有几分父亲的关怀,不过李澄的妻子黄氏对此很有怨言。
“不是官家的小娘子,又被兄长厌弃。”黄氏早起梳妆坐在镜台前唠唠叨叨的和自个乳娘张氏低语道。“也不知道澄郎到底想什么!”
昨晚上李澄并没有歇息在妻子黄氏的房里,而是一人独寝,室内也无其他的外人,因此黄氏和乳娘说起这个外甥女也没多大的忌讳。
“娘子,这窦家小娘子毕竟是郎主的外甥女。兄妹情深,也难放着不管不是。”乳娘听见黄氏的这些抱怨,出口劝道。毕竟家中能做主的还是男主人的,既然改变不了自然要改变自个想开些了。
“兄妹情深?哼。”黄氏从鼻孔里轻哼了声,想起那个小姑子未出嫁前的做派,不习闺中女子的女工等,反倒是对男子的那些事务上心的很。读书骑马样样喜欢,让当时的黄氏很是酸了一阵。她家家境不是很好,读书骑马样样耗费不菲。等嫁到李家来再学,却已经有些学不来,也不想折腾自己了。
那会李澄很是看重这个妹妹,不自觉的就拿黄氏和妹妹比较。人都是不喜欢自己被拿来作为反面衬托出对方的美好的。
时间一长,黄氏对李氏便心生怨怼。
“还以为她会有个怎样的好夫君呢,第一任夫君早亡,再嫁嫁了个工部尚书,可高了吧。谁知道还被赶出来了。哼,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黄氏说着,脸上露出稍许的快意。当年那个让她在众人之前被夫君拿来比较的娇艳少女如今被继子赶出门,她心中快活的很!
黄氏乳娘张氏听着黄氏的那般话,心里头可真的为她给捏了一把汗。这话私下说说可就算了,要是真传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毕竟休妻的“七出”里就有“口多言”这么一项。黄氏也算是七出里的“口舌”了。
“最近孝谨还在找那窦二娘么?”黄氏心头快活一阵之后,转而问起自己的儿子。
“郎君在下学之后时常找窦家二娘子玩耍。”张氏答道。
“这窦二娘和她阿娘到底学什么。别平白无故的带坏孝谨。”黄氏道。
张氏笑笑,“这也是,毕竟小姑十一二岁也能出嫁了呢。”
这话一说起来,她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李襄,“二娘也快这个年纪了呢。”
说起女儿来,黄氏立即就将窦二娘给抛掷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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