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被逗笑了,起身把暖手炉拿过来,放到王晗怀里,让她两只手捧着。但王晗宁愿由仲德握着她的手。
“夫人待人公正,对自身何等要求,对别人也直到此等要求。也可以说,夫人审视他人的眼光并不严厉于审视你自己。”
王晗低下头,感到有些羞愧。一个不常受夸奖的人突然被某位“权威”人士公开正式地指明优点,的确很容易条件反射性的难为情。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说。
“别说夫人认为自己一时无法应对重大变故,为夫也慌乱不已。”
“真的吗?”王晗重新抬起头,既惊讶又欣慰。如果连夫君都觉得应对困难,那她的痛苦也应属正常吧?“我见夫君——各厢礼节均能到位,下人与宾客依依听从你的安排——看着沉着如常,我还以为……”
“一家之主岂能在重要时刻稳不住阵脚?夫人只见我努力维系的表态,竟不知为夫的内心……”仲德没把话说完,直接跳入别的话题。“说起来,倒也确是奶妈的事敲醒了我,我陪在夫人身边的时候太少了。”
一股热浪冲上王晗的脑袋,脖子以上全部滚热。
“可惜啊,这世间历来不多齐美之事。”
如何才算齐美之事?王晗转动眼转使劲想着。“奶妈生病虽然令我痛苦不堪,但也……启发了我。”
“哦?”仲德眼睛一亮,大声催促。“快说来听听!”
王晗动了动腿脚,以便在如此不可多得的时刻能说得够像样。
“在此之前,尽管夫君时常不在身边,我仍旧太过依赖夫君。是的,”她点头重复。“而奶妈则是除了夫君,我最依赖的人。有你和奶妈同在主事的时日,我便自我养成习惯,就如——”她想了想,大概找了一个词用上去。“将自己全权托付给了你们。”
仲德饶有兴趣地撇起嘴的一角。“全权托付?这可算不上启发,顶多算个认识。”
“夫君你再听我说。”王晗急着要接下去。“之所以我的表现如此之弱,我想,委实可归结为我从不逼迫自己以独自担事的心态挺身而出。”
“独自担事?”仲德皱起了眉头。“你我既是夫妇,我便是你的依靠。夫人自小在家中受百般呵护,如今对着夫君提出独自担事的想法,岂不意指夫君所做差强人意?”
“不,不!夫君你误会了。”她向他表白她的感受,可不希望因此更毁了她的形象。“我指的是心意,并非行动。就如……士兵打仗:”她转动眼珠设想着。“假若你面前对着敌人,而身后是一条湍急大河,你背水一战需要有生死一搏的决心才能打败敌人,留得性命。同样地,我也要拿出做女主子的决心才可能真正学会主事。”
仲德没说话,意外的神情映在王晗眼眸上,后背笔直得像在谈公事。
王晗期待地等着。她确信没说错,女主子自然像男主子一样独一无二。
“这么说,”过了一会,仲德开口了。“夫人已经想好了,今后如何改变?”
王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了。
仲德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眨眨眼又问:“那夫人的意思,是说你光想好了根结所在,也想着改变此前一贯的心意,但真正如何行动还并不所知?”
王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夫人可曾想过,为夫仍将出外奔波,奶妈躺下后,你如何能完全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尽快做出改变?”
“我想……”
“为夫绝非有意为难你,恰恰相反,为夫对夫人的新认知非常感兴趣。”
“我想,假以时日……”
“可如今世道动乱,为夫怎么放心等着夫人‘假以时日’之后主事?”
王晗没话说了,为难地动着手中的暖炉。
“奶妈不可再指望,我们也不可在她羸弱的身子骨上再加重担。”等着王晗点头表示同意后,仲德才接着说,“若我能亲自陪在你身边帮你,该有多好。可惜!”他重重地叹出一口。
不等王晗说点什么,他又马上继续说下去。“夫人决心可强烈?”
“当然。”王晗不假思索地说,“自然非常强烈。我绝非想出几句话拿到夫君面前摆一摆,的的确确想做出点改变,也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夫君减轻些负担。”
“那好!”仲德两眼放光,一掌拍到桌子上。“为夫必将使夫人的决心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