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头。以前替好几个小孩子擦药时也擦到她满脸眼泪。
“那就是了。”这回他的答覆更笃定,不过笑容有些淡淡的惆怅及无法形容的叹息。“你对病患真好。”
……是这样吗?她还是满肚子困惑,总觉得不是医者父母心这么伟大的理由,不然她更常冷笑替病人接手接脚又该如何解释才合理呢?
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偏偏下人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说是夫人请两人到饭厅用膳——向来她和穆无疾都是在房里吃的机会比较多,膳食也是她亲手做的,穆夫人特别派人来唤,往往都是有事要说,假用膳之名,行问话之实,譬如说——
为什么穆无疾在她拍胸脯保证的诊治之下,今天竟还会发病?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牵著穆无疾到达饭厅,才一坐定,穆夫人就问了一模一样的句子。
“是我不好,弄翻汤药又怕皇甫大夫生气,所以骗她说药已喝光,差点让皇甫大夫的努力功亏一篑。”穆无疾出面将过错全揽下来——不过这也是实情。但他没抖出小婢这名罪魁祸首,因为他娘舍得骂皇甫大夫、舍得骂小婢,就是舍不得骂他,他来顶罪最是理想。
“怎么会少喝一帖药就压不住病情?难道要无疾一辈子都得喝药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吗?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穆夫人再问。
“我现在下的药并不重,因为他从小到大喝过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药即是毒的道理你们也听过吧?我得让他的身体先回复到最初才能再治,所以我开的药方子只是用来维持住不让他病情发作,而不是治愈他,当然一帖都不能少。”她说给穆夫人听,也说给穆无疾听,要他明白少喝一帖药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原来如此。”穆无疾很受教地颔首。
“你这孩子真糟糕,要听大夫的话才好呀!”穆夫人一听是儿子惹出来的,也就不加苛责。若换成是皇甫的错,大概没吃完这顿饭,她就叫左右赶人出府了。
“是,孩儿知错。”在这时候,唯诺应答准没错。
“好了好了,饭菜都冷了,大家用膳吧。皇甫大夫,你尝尝饭菜合不合胃口。”穆夫人先客气地夹一个炸卷给她。讨好讨好儿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她这个当娘的得尽的心力。
皇甫面不改色,咬下一口,猛点头,直道好吃——天知道她连自己咬进了哈东西都不晓得!
“这蟹黄卷,好久没尝了,它的香味我可一直惦记著,里头还捣进蟹肉,又鲜又甜。”穆无疾替自己夹一块进碗里,还没尝就将它的滋味说齐了。
“原来是蟹黄卷……”她恍然大悟,小小声自语,赶紧将碗里那半块蟹黄卷咽下。“真好吃,我还要再一个!”
配合她的演技,穆无疾替手短的她再夹了一块。
“别吃太多,炸的东西容易腻。”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对我来说都一样。”她也回得悄声悄语。
她埋头苦吃,像个饿死鬼,但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假意享受美食,实则食之无味,在他眼中却是舍不得。
“星甫大夫有没有讨厌吃什么?”穆夫人询问她的喜好。
穆无疾正准备替她解危。这个问题对寻常人是再容易不过,但对失去味觉的皇甫而言,简直是难上加难——
“蒜头。”皇甫答得非常干脆,然后舀进一口热汤到嘴里,喝得啧啧有声。
穆无疾微微惊讶,看不出来她是随口胡认还是当真,但——
“你现在喝的就是蒜头炖鸡。”穆无疾暗声对她打暗号。
“咦?我没有看到蒜头呀!”她只看到汤里有只鸡腿,其余全是雪花般的碎白小物在汤里飘呀飘,完全没颗蒜头的影,不过……是好像有嗅到蒜头的味道啦,她显著假装大啖美食,一时不察——
“蒜头全炖碎了。你是在诓我娘吗?”他和她持续交头接耳。
“不,我是真的讨厌。不要问我为什么,就是讨厌!”她皱起脸蛋,将面前那盅汤推开。
“现在才嫌弃它太假了。”刚刚喝得好像蒜头鸡汤是琼浆玉液,此刻才又装作它是穿肠毒药,谁也别想蒙骗。
“还不赶快帮我!”她在桌下拿脚猛踢他。
“是。”
窃窃私语结束。
“蒜头?”穆夫人露出一脸不解,“可你刚刚……”
“我也讨厌蒜头,不是讨厌吃它,而是吃完它之后呼出来的口气真让人困扰。皇甫大夫也是如此吧。”穆无疾奉她命令替她圆谎,她只负责在一旁勤劳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这蒜头炖鸡喝起来很暖身子,是我特别吩咐厨子费时做的呢。”
皇甫笑吁出一口气。过关,嘿。
幸好之前有跟穆无疾坦白,不然今天就要在穆夫人面前出糗了。果然信任穆无疾是对的!
一顿饭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