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取过第二张羊皮,先试着弹了几字,心里有些明白,说道:
“这第二曲只怕对峨嵋仙境破坏更大,这可如何是好?”
谱曲的老道笑眯眯地说:
“不怕,万事有我们几个!你只管弹就行了!”
玉雪凝神按谱奏出。如果说刚才一曲是风送雨,那么这一曲就是雨夹雷。琴声犹如琵琶般迅疾,一开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急响,接着便夹杂轰轰春雷声阵阵。玉雪两手疾如闪电般在琴弦上不住打、摘、拨剌、滚拂,听得耳边雨声、雷声一片,如万马奔腾,又如雷公电母在云层里急擂,水声滔滔战鼓熊熊,她心里也不禁被燃起战意。一曲毕,她知道曲意未尽,伸手取过第三张羊皮。果然这曲完全是模拟雷声,气势磅礴恢弘,犹如千军万马沙场厮杀,耳边战鼓一声紧过一声,伴着滚滚春雷,震得人耳膜轰轰作响。良久一声炸雷,刹时云散雨收,这第三曲到此结束。
玉雪闭目细思片刻,将羊皮放在一边,重新把三曲连在一起整套弹出。先是丁冬雨声,渐渐夹杂风声,慢慢风大雨狂跳跃飞舞,雷声渐起,越来越响,雨声已被完全盖过,只听雷声大作,最后雷声声声疾厉,轰然剧响,一曲终。此时她全身大汗淋漓,心神消耗巨大,却丝毫不感疲累只觉酣畅无比,连声称赞平生从未弹过此等好琴奇曲!——古琴琴曲一般缓慢悠扬,要作如此剧烈之音,不是玉雪身怀异术琴技高超、不是这把千载难逢的好琴,根本弹奏不出!
半晌玉雪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五个老道神情严肃紧盯自己,不由吃惊道:
“前辈们怎么了?”
谱曲老道摇头说:
“没事,女娃子不必紧张,只是动静太大,许多人朝这边来了。我们还是赶快溜吧!”
玉雪抱琴站起,顿时更为吃惊。只见身周十里方圆,山石俱平,奇松怪石飞瀑潭水踪迹全无,到处焦黑一片,仿佛真的被雷击过。她刚刚全神贯注在琴上,根本不曾留意,此时心下嘀咕,莫非自己弹琴真的招来天雷?大惑不解。那老道见她迟疑不动,飞身过来,一把拉着她就逃。玉雪只得由他。
老道带着她一直向上飞去。玉雪见他居然带自己飞向悬空七峰的天枢峰,不由叫道:
“前辈,那里是峨嵋禁地,我一个外人不好进入的!”
老道大大咧咧道:
“有什么关系!我们说你可以进你就可以进!”
玉雪闹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肯定是峨嵋的前辈高人,当下不再做声。他们边飞边掐诀念咒解开禁制,一直飞到天枢峰山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降下。
走进院落,修篁摇曳,曲径通幽,几间精巧的木屋错落有致,令人尘俗顿消。院子中央一个小小竹木凉亭,老道五人在亭中竹椅上坐下。
玉雪将古琴搁在木桌上道:
“几位前辈究竟是峨嵋哪代高人,还是对玉雪说明了吧,万一被抓,玉雪还可申辩呢!”
为首老道笑道:
“女娃倒还谨慎!放心,我们是峨嵋辈分最高的五人,平日不管派中事务,无事打打架下下棋,连鸿剑都要叫我们一声‘师祖’。我们就是‘峨嵋五老’五个老不死的老道!”
玉雪一听好笑,嗔道:
“前辈怎么说自己老不死?多难听啊!”
几人纷纷大笑,当下告诉玉雪排行,一律以一至五称呼,就让玉雪喊他们“一老”、“二老”等等,谱曲的是“三老”。玉雪只道他们不愿告诉自己真正的道号,也就真的这样称呼。其实他们五人隐居修炼时间太久,前尘往事许多都已经淡忘,派中弟子大半不识。道号自己虽还记得,可连峨嵋本派弟子也记不得了,偶尔见到他们,也是老祖老祖的乱喊一气,索性就以此为名号。
一老沏了壶茶来,六人秉烛夜谈。修道之人反正寒暑不侵、昼夜不碍、凡物不吃,因此无所谓。
三老得意洋洋地道:
“如今你们都信了吧!我这套曲子总算碰到知音了!”
五老摇头道:
“就你那水平!几百年也未见你完整弹出,弹出也是鬼叫一般难听,哪有女娃子弹得如此动听如此威力!一定不是你谱的,你就老实说吧!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会笑你的!”
三老支支唔唔,半晌道:
“就算不是我谱的,可我们在一起几百年,你们也研究过,不是都弹不出嘛!”
几老一听大笑,纷纷道他总算招了!三老颇难为情,老脸微红。
玉雪微笑不语。她深谙音律,观此曲气势,一定是经历征战胸中大有丘壑之人谱出,隐隐有睥睨四方的襟怀,试想一个隐居的老道又怎么会谱出如此曲子?而且当时他指导自己时只说用灵力,可没说两字一叠一韵才能弹出,那还是她自己觉悟的。
三老被嘲得再也坐不住,叫到:
“别吵了,我拿原物给你们看!你们要是认识,那我才佩服呢!”
说着向一间木屋跑去,片刻取了一块铁片来。众人一看,这铁片长一尺宽五寸,上面刻着上古甲骨文。玉雪一字不识,另四老也莫能分辨。
三老得意道:
“我研究上面的字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是曲谱,就是根据它翻译成那套曲子的。这下你们应该佩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