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见她紧张,便问她怎么了,芳姐一开始不好意思说,后来秦昭问个不停,她只好支支吾吾说了自己的心思,秦昭听了,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个出身卑微的女人,似乎把谨守本分当成了人生的准则,即使主夫与主母都去世了,她依然坚持这个作风不动摇!唉唉唉,连大哥啊,你要是不小心娶个河东狮,那还不得把芳姐欺负死啊……
秦昭胡思乱想着车已经停下了,穆维找的这个小院就在秦家后门所在的那条街上,一里地都不到呢!车被直接拉近了大门里头,之所以说这个院子是一进半就是这个缘故,外院其实是放马车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正房,东面是两间厢房,门房男仆跟车夫可以住在这里,西面则马棚跟车棚。这格局放在大户人家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哪能进门就是马圈?但小户人家,这样子却是很常见的,骑马驾车很方便啊!
院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正中央是通向正房的砖铺啦,另一条窄一点的小路中间成十字花通向东西的厢房,院子被两条十字的砖铺路,砖铺路个出来的四格空地两格种了花草,两格种了蔬菜,看着倒也有趣。
进了屋子,家具虽然都是半旧的,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芳姐走进卧室,便开始打开了包裹收拾东西,秦昭头大死了,这活儿难道不该交给丫鬟么?不对不对,现在怎么说最重要的也不是拆包裹吧!哎呦愁死人了!等秋闱结束赶紧把芳姐接回来,这样子真让人不放心!
秦昭实在没办法了,只得自己开口,让那三个已经买下来的仆人过来,一个灶上的,三十出头,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五六的样子,一个长得还算清秀,另一个看得出轮廓相当秀美,可是脸上却有两道结了伽的伤痕。穆维一一给她们介绍,那全灶过去是给一位老举人家里做事,举人死了,江宁居大不易,一家人便卖了房子奴仆返乡了,这灶上嫂子自然也就被卖了。两个小姑娘,容貌清秀的叫厉招娣,是西门外头一个脚店家的女儿,她每天在脚店帮父母做事,很能干。因邻居家失火牵累了她家,如今一家人无家可归,爹娘无法,只得把大女儿卖了换房租。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小姑娘叫马大丫,她比厉招娣更倒霉些,父亲娶了继母之后,继母对她整日打骂,指使她每日干活,劳作不休,上个月她父亲外出做生意,继母便趁机找人想把她卖出去。她的继母原本想把她卖到窑子去,可是这姑娘气性大得很,直接拿发簪在脸上画出两道血口子,老鸨便不肯出高价了,继母只好气哼哼地把她卖给了主动上门买人的一位正经中人。
秦昭听穆维介绍完了,便笑了:“穆叔叔挑人挑的真精心。”穆维哼了一声:“我倒用不着太操心的,只要找个名声好的中人便是了!江宁城里谁不知道任嫂子是最靠谱的牙婆?虽从她那里买人价钱高,可是麻烦也少。她买人颇有一套,比如这马大丫,便是那任嫂子听说那继母的劣行,主动跑到她家里把她买下的。”说着对方姨道:“这马大丫的脸虽然有伤,但是给大夫看过了,过阵子伽掉了,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疤的。你莫要嫌弃!”
芳姨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都是苦命人!”
秦昭越发头大,这芳姐不会把这俩丫头当女儿养吧?看穆维,果然他的脸也有点抽,穆维虽然能干,可是毕竟没跟芳姐打过交道,他若是知道芳姐的脾气,准定不会在她面前解释这么多!直接告诉她这是给你的丫鬟,你尽管使唤就对了……啰嗦了这么多反而起反效果啊!
秦昭看芳姐实在进入不了状态,于是再次插手,把家里的活儿挨个分配清楚,又交代月儿:“平日里自然不可能全都按照我说的做,若有什么额外的事儿,你看着管就是了!”月儿连连点头,虽然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可四品大员家里的丫鬟也不是白给的,她在秦家的时候,芳姐院子里的事儿就是她管的。别的不说,就说这起码的管理能力,她绝对能甩芳姐八条街去!
第二十四章
秦昭好不容易把芳姐这边安顿好,信誓旦旦地保证半年后一定接她回去,只消忍半年就好,又指天画地地打包票说自己最多五天就一定来一次……等终于甩脱了芳姐这个泪包,秦昭觉得身上都要冒汗了。
跟她一样囧的还有穆维,穆维一出门就忍不住吐槽道:“连益之的口味真特别!”
这种编排长辈的话秦昭自然不能接口,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又听到穆维嘀咕了一句:“不过他确实是个好脾气,这样的女人,换了别的家,怕是早被欺负死了……”
秦昭还是没有接话,心里有点不好受,她是知道一些穆维的事儿的,穆维怕是想起自己那个温柔软弱,被丈夫活活打死的母亲了吧?
穆维原本是秦节的同窗,比秦节还要小一岁,同一届考上秀才,同一届考上举人,原本前途无量,却在中举后的第二年,跑去官府状告自己父亲在八年前打死他的母亲。案子查到最后,他的父亲因杀妻罪证确凿,且情节十分恶劣,被判了斩监侯,而穆维也因为状告生父而丢了功名。紧接着穆维族里因穆维告父,让全族丢了脸面,便以他不孝为名将他从族里逐了出去。因父亲犯罪,穆维的异母兄弟们也断了科举的路子,对穆维恨之入骨……虽然这几个弟兄捆到一起也未必有本事考上个秀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拿这个来控诉他,以此为借口占了他分家应得的财产。
不过这一切对穆维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决定状告亲父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或者说,这些年他拼命的读书,就是为了能够在告到父亲的时候还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他若是平头百姓,子告父搞不好要挨上几十板子,一个不注意便要丢一条命的,他把自己的前途都当做了给母亲伸冤的筹码,又怎么会在意那点家产?
穆维捅破天之后便背了包袱一溜烟地跑去了开封。那会儿秦节才考中了进士不久,还没正式授官,这家伙直接奔到秦节租住的小屋子门前,敲门叫他出来,直接便问他:“我现在身败名裂,仲德可愿收留我?”秦节二话不说,便接过了穆维手上的行囊。从那以后,穆维便一直跟着秦节,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处理身边的琐碎事务。秦节考中进士十几年,连结婚带奔丧就折腾了四次,里里外外耽搁了几乎有四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做到四品的知府,还是在江宁这样的重地,这其中穆维的作用是相当大的。
秦昭几乎是被穆维看着长大的,尤其是秦昭的母亲林氏去世以后,秦节自己都伤心的要死,又要照顾刚出生的儿子,对秦昭的关心难免会少一些,那阵子,是穆维忙里偷闲,抽出空来陪秦昭玩,教她下棋弹琴,给她买一堆有趣的书籍解闷,给她讲外头的的故事。对秦昭来说,穆维很重要,就像她的亲叔叔一样。
这会儿秦昭发现穆维似乎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便笑嘻嘻拽了他的袖子道:“穆叔叔啊,我想请您帮个忙,我昨日看到个玻璃镇纸……”
穆维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昨天才问你爹要过这个镇纸钱么?”
秦昭十分无辜地瞪大眼睛:“是啊,所以我请您帮我去买啊!我从爹爹那里要了是十二两银子,您帮我杀杀价儿,省下来的钱我请您吃茶啊!”
穆维反应过来秦昭是故意逗他开心,心里微微一暖,看秦昭撒娇的样子确实很可爱,也就欣然答应,跟着秦昭跑去那文具店。
穆维一顿神侃,硬是从十二两砍到了七两银子半贯钱,秦昭大喜,付完钱之后,当即又掏了二两给穆维买了两支好狼毫,又道:“另外二两我留了做零花儿,这半贯咱们一起吃了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