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来到集市之上,萧玄芝便与邀月约定好,过后在一家叫做“百味楼”的酒楼碰面,便就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去了。
邀月先是去与雕版作坊谈了一下制作雕版的事情,而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记账本儿,到上面记着的各处书店及书摊“收帐”去了。
连着去了一家书摊及两家书店收过帐后,邀月便来到了一个叫做“文心斋”的书店。
这里,便是她此行收帐的最后一个去处。
“文心斋”此名,便是取自于“《文心雕龙》”的。
如斯风雅,然而这里的掌柜却并没有“文心”,也不“雕龙”,他只卖潘安宋玉、西施貂蝉一类的绘色艳情书籍,且还是一个伛偻矮小的猥琐老头儿。
淫词艳曲、春宫图卷及那些子人鬼仙妖的绘色□□,这里实在是各色俱全、应有尽有。
便算是因此在暗地里总被旁人戳脊梁骨,且在那里教街坊四邻以各式各样难听的粗言鄙语大加毁损,但总架不住他家生意是这全集市、乃至全京城最为昌隆的。
无他,便只是因为那些明面儿上对他横加指责,将他骂作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假道学、伪君子们,在私底下无一例外地都会避人耳目地来给他送钱,对他家生意多施照拂。
更有甚者,还会假托笔名,画了春宫绘卷、或是写了□□,暗搓搓地放到他这里来寄售,聊得些银两,拿回去补贴家用。
坊间对此,自也是心照不宣的。明面儿上该骂骂、暗地里该买买,两厢不耽误。是以,文心斋的那位猥琐掌柜,自始以来便是极为大度,将那些粗言鄙语给当成是放屁来听的。
“哟~~月女史,这是哪阵好风儿将您给吹来了?”邀月甫一登门,那猥琐掌柜便满面堆笑地起身相迎。
邀月双臂抱拳,谦恭作礼:“蒋掌柜,生意兴隆啊。”
“托您的福。”蒋掌柜抱拳答礼,便伸出手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引入门来。
邀月微笑说道:“蒋掌柜,却不知、我先前放在这里寄售的那三卷书,可还卖得出去么?”
蒋掌柜抚掌笑道:“月女史谦虚了。您阁下画技高超,焉有卖不出去之理?这春宫图册之中,便数您的墨宝卖得最好了。如今这第二卷书早已脱销,便是那第一卷和第三卷书,也只剩下寥寥几本了。”
邀月颔首微笑,柔声道:“如是甚好。——蒋掌柜,你且与我报个数,我稍时好教雕版作坊印了给你送来。”
蒋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一张猥琐的老脸几乎快要皱成一朵大菊花了:“好嘞,月女史您费心。如此,便每卷再印它二百册与我送来罢。
实不相瞒,月女史的墨宝阳春白雪、色而不淫,是以、不单是那女儿家,便是男儿家们,也会将之买来赏阅呢。——
喏,那边厢的那位小弟兄便是了。昨日他来我这里买书,求我推荐三两册女儿家游鱼戏水的春宫图画,我便将那两册尚有剩余的您的墨宝推荐与他了。”
“嘶……这孩子……年纪似也不大啊……”
邀月抿唇一笑,眉眼一低,向远处那背着身子专心致志地弯腰挑书的少年郎闲闲看去,便即好笑似的抚了抚手掌,轻声说道:“哦?这倒有意思了,我且去会一会他。蒋掌柜,你且先忙着,我稍后再与你细说。”
蒋掌柜点了点头:“您请。”说着躬身作礼,便即转身退回到了柜台后面,继续伏案看书去了。
邀月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少年郎的身边,闲闲地捡起一本图册来翻阅:“少年郎,这一摞图册,可都是你挑选的么?”
那少年郎继续翻书,只点了点头,眼也不抬地闷声说道:“嗯,是我挑的不错。”
邀月轻声说道:“我可以看一看么?”
那少年郎点了点头:“请便。”
于是,邀月便将那一摞图册抱在手中,打晃儿地翻了一翻。
片刻之后,便将它们都给放下,似有轻蔑地哼声说道:“嘁,到底都是男儿家,无论多大都是这般德性。该死的!”
那少年郎放下手中的书本,似有疑惑地转面面向邀月,迟疑道:“诶?……却不知……这位姐姐是何意思?男儿家……哪般德性是该死的了?”
邀月将双臂交叠在胸前,微微倾身,眯缝起了眼睛,将那少年郎打量了片刻,便即讳莫如深地压低声音,抚掌笑道:“少年郎,你的胡子掉了。”
“噫?!——”那少年郎被吓得浑身一凛,便即抬手向鼻尖下面的人中附近抹了一把,接着头皮一炸,浑身筛糠,神色惊恐地望向对面那人。
这少年郎的胡子没掉。
不仅没掉,且还是在那里紧紧粘着的呢。
良久,邀月才压低声音,巧笑嫣然地低声说道:“好妹妹,你才多大,竟来买这些大人们看的图册?你便是看了、又能如何?可是会觉得舒心熨帖么?”
那女扮男装的“少年郎”浑身筛糠、小心翼翼地吞了一下口水,方才微微垂眸,蚊子哼哼似的颤声说道:“我……我……”终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闷声说道:“这……实不相瞒……我这是……这是想学来取悦我家姐姐的来着……”
邀月端起手臂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