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赵氏的愿望。”慕容恪慢慢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种无形的威压在屋内鼓荡着,“太多人想坐到最高的龙位,可于本王而言,那就比如粪土浮云,根本不在本王眼里。”
赵碧凡只感觉背上冷汗滚落,却仍然咬牙道,“殿下难道不想让大燕为小玉妹妹陪葬?不想她成为大燕至尊的女子,哪怕只是死后尊荣吗?”
慕容恪的眼睛眯了起来,杀气顿起。
他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因为生与死,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可他终究是想把他所能给的最大的礼物送给小玉。只是,他每天每夜的痛,那心痛让他受不了了。
思念、悔恨、绝望,醉了陷入黑暗,却连个梦也没有,他真的被折磨得无法忍受。到这个时候,死都成了一种奢望,让他如何面对那何时是尽头的人生
“你找死?”他轻轻呼了口气,就像羽毛落地一样轻飘无声,正是他怒极的反应。
到这时候,赵碧凡反而豁出去了,上前一步,大声道,“殿下,好多事是死也放不下的。”
慕容恪一愣。
是的,就算死,他也没办法放下小玉。那永生永世的痛苦,要他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禁轻喃出声,从出生那天起,就从没有这么脆弱过。
“忘记。殿下,请您忘记。”赵碧凡又上前一步,诱哄道,“只有忘记才不会再痛苦,才有力量做别的事。忘了小玉妹妹,才能为她复仇。难道您要让她白白死去,灵魂难安不成?”
这话,可谓毒之又毒。
石中玉的“死”,是慕容恪的心魔,战胜不了的心魔。处在这种情况下的他,看似仍然强悍,其实内心迷茫脆弱无比,非常容易被误导。此时,他的恨被赵碧凡激发,心里涌上一个无比执拗的念头: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小玉讨个公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因此而遗忘。
“怎么忘记?”他问。
赵碧凡被狂喜和恐惧两种情绪控制着,哆嗦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玉盒,双膝下跪,把玉盒高举过顶,“这里有个东西叫断情蛊,是从未开化的蛮地而来,极为神异。把这个蛊通过血液种在心田里,就可以忘记一切。直到……死的那天。”
慕容恪屏住呼吸。
那玉盒就好像诱人的魔鬼,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太痛了,没有办法形容的痛。那痛让他的心沉入地狱,身体却没办法死去。那么也许,他要把自己的灵魂和心灵全部封闭,只等着他和小玉可以相见的那一天。小玉既然已经离开他,他的记忆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让一切毁灭,包括自己
想到这儿,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把那个玉盒拿起,打开。
玉盒中,有一个粉红色的小点点,肉眼几不可见那蛊虫的面貌,只闻到一种令人头晕的腥香之味,还有仿佛黑暗的气息。
他犹豫片刻,指风掠过,自己右腕的脉门就裂出个血口子。血液的温度和气味引得那蛊虫兴奋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他的手,随着伤口,进入他的血脉。
忘了她忘了她空气中,似乎有人在告诉他。
“小玉,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怎么能忘记?”慕容恪惨笑,极度的绝望和极度的温柔混在一起,动人心魄,“只是等一等,等一等,等我做完我要做的,我们黄泉路上见”说完,他只感觉心中一阵强烈的刺痛,就好像什么东西断了似的,把他拉进无边的黑暗。
赵碧凡看着慕容恪倒下的身体,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上去检查他的气息。感觉到慕容恪的呼吸很微弱,她突然不确定起来。
这真是什么“断情蛊”吗?会不会是父亲要杀掉裕王殿下却没机会下手,于是哄骗了她?不不,不可能。父亲虽然还有底牌,但终究不是正统,而且要借且殿下的武力,不然只以阴谋诡计,如何能夺得天下。父亲不会的那为什么殿下会这样?难道是他的身子和那蛊不能相合?
她越起越心惊肉跳,干脆爬上床,把整个脸都贴在慕容恪胸膛上,倾听心跳。可还没贴上他的身子,就有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直接把她拎到地上。
她忍住惊叫,抬头看去,却是宗政弥也。
“你”她更惊。
“你什么你?”宗政弥也冷笑,“你弄这个怪,都不通知我一声,还算是同盟吗?”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断情蛊吗?”宗政弥也轻蔑地望着赵碧凡,“你不信任我,我难道就能信任你?你和你那个狼子野心的爹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你以血养蛊,岂不知其中也有我一份的。”
赵碧凡瞪着宗政弥也,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收起你那幅贱样儿来。”宗政弥也怒道,“殿下心中、眼里只有石中玉,联手之说是你提起的。石中玉就是叶明玉的事是我查出来的,熙海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折损的也是我北魏的人手。你什么也没做,现如今有了好处就想抛开我吗?”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赵碧凡反驳,眼色乱瞄,飞快的打着主意。
宗政弥也甩手道,“我想的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断情蛊是北魏以北更蛮荒之地的巫蛊术,我却是比你还清楚的。此蛊难得,耗费岂止万金,你的爹倒真是下血本。而且下蛊之前以自身之血养之,那么中蛊之人以后就全听那个人的。你想让殿下以后只听你一个人的,那是做梦”
“血养是我亲手做的,没有假手任何人,你是如何插了一脚?”到这时,赵碧凡稍冷静了下来,态度也开始强硬。
“你就算把玉盒揣在怀里,可也是要睡觉的。”宗政弥也瞄着眼睛阴笑,“这几天,你难道就没觉得自己睡得特别熟?”
“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我的屋……”说到这儿,赵碧凡的脸色变了,“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