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她的人,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望着茶碗中渐渐消散的茶沫。
清河愣住了。
她知道希乌一向与玄王叱炎在王庭争锋相对。当时她以为是掖擎可汗为了平衡朝局所设下的掣肘。此刻才知,原来他一直是受了长姐之命。他也是长姐布下的一颗棋,用来克制素来痛恨唐人的玄王。
可如今叱炎已非彼时的叱炎,希乌大权在握,仍要为长姐报仇么?
清河心中万般纠结,不知是否该将实情相告,让他收手不要再对付玄王。
她蹙起眉,目光落在他搅着茶沫的手上,不禁问出了口:
“我心中亦有可汗人选。那么,大人可愿来帮我?”
希乌颔首,微微一笑,抬手将案上的那卷大可汗遗诏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清河摊开卷轴,看到所列之人,心下又惊又喜,耳边传来希乌悠悠然的声音:
“如此,可算为公主效力的投名状?”
王庭中的宰相希乌识人断面,智多近妖,果然不出所料。
“但……”希乌话锋一转,阴恻恻的语调响起,“我心中,下任可汗的人选,另有其人。”
“公主殿下,要如何令我转念呢?”
希乌笑而不语,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和纤细窈窕的身姿。
清河不喜他这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捉摸不透,反被他盯得颇有几分不适,伸手敛起垂落下去的披帛,遮住香肩,欲起身告辞。
希乌并未拦她,仍是顾自垂头坐在席上,不动声色地继续点茶,唇角勾着一丝浅笑。
不知在笑谁。
很快清河就知道他何故一副看戏的神情。
门外骤然传来兵戟相碰的争斗之声。有人在硬闯希乌的毡帐。
未有持续多久,守卫仿佛都被打趴下了。
“殿下,大人已歇下了。哎,殿下,怎可擅闯宰相寝帐……”然后便是帐门外侍从的闷声,倒地没了动静。
随后传来另一个侍从高亢的禀告声:
“玄王殿下到。”
清河猛然回身,收了步子不敢再向帐门走去。
他不是在王帐处理掖擎后事么,他此时怎会来?
她慌不择路,帐内空旷,唯有一案一榻而已。她只得看向案上镇定自若的希乌,既是羞恼又是求救。希乌眉目幽然带笑,头一偏,朝一旁的榻上扫了一眼。
他在示意她躲在他寝榻上。
帷帐之下的胡榻上,有一大摊平铺的素纹衾被,容纳她娇小的身躯已是足够。
可……如此十分不妥。
熟悉的脚步声已逼近。
可眼下,除了这榻,别无法子。
清河无法再犹豫,她只得紧紧闭上眼,飞身上了榻。
窝进衾被的一瞬间,帐中灯火被希乌骤然熄灭,整个茶香缭绕的帐中顷刻浸没在一片暧昧的黑暗中,唯有余烟缭绕,当断不断。
厚厚的衾被上萦绕着陌生的蘅芜香,沁人心脾。可本是沉心定气的香薰,此刻却让她心口躁动不已。
秋日燥热,衾被捂着,她身上更是渗出了一层薄汗,已透湿了薄纱的衣料,黏在了她体肤上,湿腻腻的。
她也不知道怎地今日就不敢在希乌处直面他。或许是心中藏了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她的私心,她的筹谋,何尝不是为了两人的今后呢。
只望他此次只是来找希乌有事,不要发现藏身榻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