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霜威震诸人,低声道:
“是我自行强行出帐,并非你们守帐不力。我此去牙帐,你们一群人携带兵器跟来,会被大可汗的护卫当场射杀。要命的话,就不要再追来了。”
语罢,她迅疾如风般收回匕首,将挟持的守卫作为障碍朝人群中一推,身子一侧,隐没在层层毡帐之中。
守卫面对空空如也的帐子,面面相觑,在夜风中冷汗涔涔。
谁也没动。谁都知道,除非殿下本尊在场,否则无人拦得住她。
……
辰霜奔至牙帐外,面对胡乐声滔天的宴席,就在百步之外了。寿宴的守卫人数如往常一般,未见特别之处。
她掩在了一群莺歌晏晏的胡女酒侍当中,随着她们步入了寿宴席间。
开阔的平地中央,烧着熊熊篝火,亮如白昼。助兴的舞女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挥洒披帛,如波纹一般漾开。脚踝间悬着悦耳的金铃,随着舞步淙淙作响。
离她五十步的高台上,掖擎可汗和可敦端坐其上。主座旁寿礼堆叠成小山座座,有金银玉帛,狐毛大氅,服饰器用。
大可汗今日大寿,特地沐浴洗漱更衣,身披兽皮夹袄,挂满狼牙骨链,如同一头盛年的雄狮,高倨崖台,睥睨臣子。他身旁的可敦却未着胡服,而是一袭丹红色交襟锦缎襦裙,金钗玉环,饰于乌发间。朱紫之色,气度雍容,溢身而出。
宰相希乌正与大可汗语笑奉承些什么,逗得大可汗时不时地开怀大笑。
辰霜环顾四周,高座下来赴宴的大臣们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场上一面祥和气氛,并未见玄王叱炎的身影,席间更无一员玄军在侧。
按照宴席礼制,他位列五王。如今库勒王已死,忽邪王听闻也已不治身亡。其余三王皆是可汗义子,其中除叱炎外,其余二王皆在外部,不入王庭。玄王叱炎的坐席,应在大可汗座旁,希乌之上。
可今日的摆席,连一个矮案都未给他布下。
辰霜心下生疑,踯躅间,她面向高台,望着神容肃定的可敦,想要当面告之她现下情况再说。
“你,愣着做什么,来斟酒啊。”
矮桌前的胡人官员见她立着不动,呵斥了她一句。
她一怔,为了避免暴露,她只得躬身过去,先替几位大臣侍酒。
趁他们喝得尽兴,渐渐没有再注意到她。辰霜小步缓缓后撤,退出了矮案,一转身正要朝高台上的长姐走去,却见几人闲谈道:
“真没想到,玄王平叛有功,就这么死了。”
“大可汗也不见哀容,怕是无所谓罢。”
辰霜心下一惊,领悟过来。
诈死,应是叱炎蓄谋已久的计策。长姐怕是误以为他已死,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谋。
耳边大臣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赫然听见其中一人小声道:
“毕竟不是亲生之子,我听闻,玄王是大可汗从战场捡回来的战俘而已……”
“慎言慎言,今日大可汗寿宴,还是不要再生事端的好。”
她的脚步缓缓停下,猛地回身,止不住颤音地向那几个人问道:
“你说什么?战俘?”
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宴席上突然冲进来几个守卫,跌跌撞撞,神色慌张,如同亲眼见了厉鬼一般,大喊道:
“大可汗!玄,玄王殿下到——”
席间倏然静默了一瞬。即刻,众人大骇失色,惊呼声四起。
辰霜身形一滞。她看了一眼几步外高台上面色骤变的长姐,再朝另一侧篝火的尽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