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虎看了宁觉非一眼,便转向了荆无双,脸色有些凝重:“朝中近年来一直分了两大派系,一边是太子和静王,一边是武王和醇王,始终明争暗斗,这已是公开的事情。不过,皇上龙体康健,两派虽斗得激烈,到底还有些收敛。家父向来谨慎,从来不参与派系之争,这你也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家父与令尊是一样的,常说军人只一心为国为民,不应干政。”荆无双正色道。
“对。”游虎点头。“多年来,两边都一直笼络我们游家,一方面是因为我大姐甚得皇上宠爱,另一方面也不过是因为家父与我手上都有兵权,所以我们游家的态度显得举足轻重。”
荆无双捏着筷子,只是点头。
宁觉非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东西,手里没客气,一直在夹菜,仿佛对此事毫无兴趣。
游虎想了一下,才接着说:“最近,武王忽然变得激进起来。他对西武的使者态度强硬,又亲自率军前往边关,一战便击退了赫赫有名的独孤及,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如今,他明确提出,想让我父相助他建大业,成大事,重振南楚。我父亲似乎已被他的态度感动。景王那边的态度现在也渐趋明朗,似是倾向于支持武王。所以,我父亲开始动摇,这才写信来问我的看法。”
荆无双思索了一会儿,问他:“武王具体想要你父亲做什么?”
游虎再看了宁觉非一眼,略一犹豫才说:“家父说,武王虽未明言,但他已看出,武王想对太子和静王动手了,如若手中无兵权,却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荆无双微微一惊,随后却笑道:“好啊,我赞成。那狗太子早就该杀,静王为虎作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游虎嗟叹:“是啊,其实朝中的那些有见地的大臣都很担忧啊。若是由这样的太子将来即位,我南楚只怕更是国将不国了。”
荆无双举起酒杯,对他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问我,怎样决定都没问题。令尊执掌天下兵马,宫中有德妃,宫外有景王,谁不忌惮令尊三分?”
“我就怕这个。”游虎叹息着道。“谁要诬家父意图谋反,只怕我游家也会招架不住。”
荆无双神色黯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似不想再说什么。
游虎自悔失言,便转向宁觉非:“兄弟,你看呢?”
宁觉非一怔:“小弟乃山野之人,对朝廷中事毫无头绪,怎敢乱出主意?”
游虎却一脸诚恳:“俗话说:‘旁观者清。’正因兄弟不是朝廷中人,只怕还看得比我们清楚一些。”
宁觉非作思索状,半晌才道:“我还是不知。不过,我好像听说过一句话,天下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不知说的对不对?”
游虎啪地一拍桌子:“说的好,唯有德者居之。”
荆无双也笑:“贤弟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太子失德,本就该死。至于你游家是保武王还是扶景王,我看倒是大可商榷。”
“是,我立刻给父亲写信。”游虎兴奋地对宁觉非举杯。“来,我敬兄弟一杯。”
宁觉非微笑:“不敢,该当我敬游将军。”
荆无双笑着,也端起了酒杯,与他们一碰,显得很是开心。
第一部 南楚篇 第十六章
此后,游虎陆续上山寨来了好几次,每次宁觉非都避开了。他不耐烦找什么借口,就只是呆在山林中一整天,到得夜里,回到寨中后便径直回房。这一来,荆无双自然知道他确实不愿意见游虎,便再不提起此事。
很快,春节便来了。
大年三十夜,山寨中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整个寨子的人欢聚一堂,大块肉,大碗酒,不兴规矩,人人随意,有人兴起便唱一段唱,跳一曲舞,忽而又有人上去耍一路剑,打一趟拳,从傍晚直到深夜,寨中都是一片欢歌笑语。
宁觉非坐在厅侧,只是微笑着,有人来敬酒,他便喝一碗,有人上去表演,他也跟着鼓掌起哄,整个人仿佛已没有戒备,显得很是开心。
荆无双坐在上座,偶尔看他一眼,微微笑着。
到得深夜,燕屏关里忽然放起了烟花,不断绽放在夜空中的璀璨花朵昭示着城中也正是一片欢腾景象。
荆无双端着酒,下来走到宁觉非面前。宁觉非正要站起,荆无双却按住了他的肩,随后坐到他身旁,与他的酒碗一碰,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宁觉非现在对他的态度已十分自然,没有挪开,也喝干了碗里的酒。
荆无双拿起桌上的酒坛,为他倒酒,忽然淡淡地说:“朝中派了景王前来燕北劳军,昨天到的。”
宁觉非看着清澈的酒液缓缓地注入粗瓷碗中,只是“哦”了一声。
荆无双感慨着:“景王是游虎的外甥,居然派他来劳军,显然是笼络游家,看来武王确实要动手了。”
宁觉非淡淡地问道:“大哥,你恨朝廷吗?”
荆无双往自己的碗中倒酒,半晌方说:“恨,但我更恨北蓟的皇帝澹台牧。
“所以你在这里,助游将军镇守燕北七郡?”宁觉非微笑着看向他。“即使南楚皇帝下令杀了你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