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说定了?”梁诚又确认了一次。
“嗯。我挂了。”
梁诚握着电话,听着忙音,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把手机放下。
六月,白天变得长而灿烂,坐在窗口可以对着晚上八九点钟的落日一个人吃饭。近来,他们的生活都是这样的。
梁诚终于回到了HH总部。他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桌上的台历,6月23号被他重重地圈出来。一天又过去了,距离她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以后,他们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庄严毫无悬念地拿到了Zulassung zur Promotion(博士学位入学许可)。同事们知道了她去读博的消息都来恭喜她,弄得跟状元及第似的,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读了这个博,才真是吃苦受累的开始。
梁诚从六楼回来,没有回办公室,他走过来跟她说:“庄严,早。”
“主任早。”她冲他笑了笑。
上一次这样问候是什么时候,他们已经都记不清了。
梁诚问:“你怎么又骑车来的?”
“嗯?”
“不是说今天一块儿吃饭吗?”
庄严说:“我以为那天您开玩笑呢。”
“我没蒙过你吧?”他把手撑在她的桌子上。
庄严看着他深色西装里露出的那一小截浅灰色袖口,听见他说:“八点以前应该能过来了吧?我先买菜,去我那儿吧,不是老早就答应给你做顿饭了么。”
梁诚开门的时候,饭菜的香味从屋里飘出来。庄严手里抱着两大桶可乐。
他说:“我也买了,柠檬也买了。”他知道,她喝可乐的时候喜欢加一片柠檬。
“我不是非要柠檬。”她解释着,要把可乐放进冰箱。
梁诚笑笑,“我是真心悔过。那天那事儿还算是……诶,别往冰箱里放了。你还是少喝凉的吧,那两瓶我也跟桌上搁着呢。”
庄严看看他,点点头,去卫生间洗了手,跟着进了厨房,问:“您刚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问,那天那事儿还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吧?以说服教育为主是不是就行了?”这是他回HH以后第一次谈起顶楼的吵架,他心里一直想着要道歉,可就是说不出那句“对不起”,“你要实在觉得不解气,适当的打击报复我也能接受。”他说着,郑重地把菜刀递过来。
庄严没忍住,笑了,随手扒拉了两下桌上放的土豆,问:“我能干点儿什么?”
“切土豆丝?”梁诚似笑非笑,又把刀往前递了递。
庄严看了他一眼,成心难为我?“主任,我一心向善,不善使刀。”
“嗯,这屋里除了筷子碗还真没什么你善使的,坐那儿看着吧。”
庄严又看了他一眼,还说真心悔过呢,说话还是那么歹毒,永远都是邪恶的群众基础!
梁诚背着身切菜,扭脸问她:“读博工资给的高吗?”
“不高,也就够每月生活费的。”
“那还全职?”
“没办法,我想谈34或者12 Stelle(半职)的,教授不干,就得天天上。”她往灶台跟前走了两步,盯着炖牛肉的高压锅看,气阀上的两个孔滋滋地冒着气,“这气阀是镶锅盖上的吧?不用自个儿盖?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呢。”她耸了耸鼻子,认真地闻了闻牛肉香。
梁诚切着切着菜,看看那口锅,突然笑了。
“怎么了?”
“这傻气儿冒得跟你似的……”他回头看着她,吞下了后边的半句话,“可是还挺……馋人的。”
庄严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梁诚也不再说什么,厨房里就只剩下高压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