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证实了金巴总统住在城里,除了偶然到河对岸文杜地区的老家去,这些日子几乎不离开城。金巴住在总统府里,那座四周有围墙的巨大建筑物,是香农从飞机上见过的。
等到清晨2 点,戈梅斯才向香农告辞,东倒西歪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这时,香农已经搜集到更多的情报了。戈梅斯发誓说,通称国民警察队、宪兵队和海关卫队的三部分军队虽然都随身带着枪,却并没有子弹。由于他们是卡耶人,金巴对他们有子弹是不放心的,他对叛乱有妄想狂。因此,他们所有的人连一发子弹也没有。金巴懂得,他们决不会为他而战,所以也必须不让他们有机会来打他。那些随身武器只是摆摆样子的。
戈梅斯还告诉他,城里的军队清一色都由金巴的文杜族人掌握,那些可怕的秘密警察通常穿便衣,携带自动手枪,军队的士兵则持马枪,就像香农在机场上见到的那样。而总统的警卫队有机枪,他们无一例外都住在总统府的大院里,是绝对忠于金巴的。没有至少一个班的卫队前呼后拥,金巴是决不出门的。
第二天早晨,香农出去散步。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10岁上下的男孩在他身边跑来跑去,这个小男孩是戈梅斯派来跟着他的。后来他才弄清是什么原因。他开始时认为戈梅斯一定是派这个男孩来做向导,但言语不通,并没有什么用。其实,真正的目的却并非如此,不管顾客是否要求,戈梅斯都提供这种服务。万一某个游客不知何故被抓上车带走,那么小男孩就会穿过丛林,飞奔回去报告戈梅斯。戈梅斯就会把消息报告瑞士或西德大使馆,让使馆人员乘那个游客还没有被揍得半死之前就去谈判,要求释放。这个男孩名叫博尼费斯。
香农溜达了一早晨,走了一程又一程,那个男孩紧跟在他身后小跑着。谁也没有阻拦过他们。车辆几乎看不见,住宅区的街道多半空无一人。香农从戈梅斯那儿弄到一张该城的小幅地图,是殖民时代留下来的。他按图索骥,找到了克拉伦斯的主要建筑物。在惟一的银行、惟一的邮局和政府六个部的大楼,港口和联合国办的医院里,都有六七个士兵在台阶周围溜达。他去兑换旅行支票时,在银行里留神到门厅里的铺盖卷,并且两次看到吃午饭时,一个士兵给他的同事带来几盒饭。香农断定在每一所房子里都有这些特遣卫队吃住在那儿。当天晚上,戈梅斯就证实了这一点。
他走过六个大使馆,注意到每一个使馆门前站着一个兵,其中有三个倒在泥地上睡着了。到了午饭时间,他估计在这座城市的主要地区的周围分散着100 名士兵,分成12个小队。他也注意到他们的武装情况。每个士兵手持7。92的老式毛瑟枪,大部分看来又锈又脏。士兵们穿着深草绿色的裤子和衬衫,长统靴,系着宽皮带,头戴很像是美国棒球帽的一种有檐帽。一个个都是那么邋遢,衣服不熨不洗,叫人望而生厌。他估计他们的军训水准、对武器的熟悉程度、指挥及作战能力还是零。他们是一帮粗鲁、没有纪律的恶棍,只会用武器凶残地去吓唬胆小的卡耶人,不过,也许他们从未动怒开过一枪,不用说,了解他们底细的人也没有向他们开过一枪。他们执行警卫任务的目的似乎是预防老百姓暴乱,但香农估计,倘若真的开起火来,他们就会溜之大吉。
最有趣的是他们子弹盒的状况。那些子弹盒被压扁了,里面空空如也。每一支毛瑟枪当然配有子弹盒,不过所有的毛瑟枪只有5 发子弹。
这天下午,香农巡视了港口。从陆地上看,这个港口就不一样了。那两个沙洲伸入海里,形成了一个天然港口,底部约有20英尺高,前端有6 英尺露在水面上。他从底部走到前端,一直到沙洲的尽头。沙洲上都覆盖着齐膝或齐腰高的矮树丛,经过漫长的旱季曝晒,已经都枯黄了;这从飞机上是看不见的。每一个沙洲的前端约40英尺宽,底部40码宽,就是一段海岸线。从每一个沙洲的前端反顾港区,就能看到滨海地区的全景。
港口正中是水泥地,后面就是一个仓库。仓库北面是几道木头的防波堤,有些早就崩落了,一根根支柱犹如零碎的牙齿露出水面或没人水中。仓库南面是铺满圆卵石的海滩,有几条捕鱼的独木舟漂在那儿。从其中的一个洲头是望不见总统府的,它隐没在仓库后头,可是从另一个沙洲看,总统府的最高一层历历在目。香农踱回港口,仔细看着海滩,无意中想到,这儿一个通往海边的缓坡是登陆的好地方。
仓库后面就没有水泥地了。倾斜的坡岸长满齐腰深的矮树丛,被许多小路划成一块一块的,其中有一条红土路是供卡车用的,往前通总统府的。香农走上了这条路。当他走到坡顶齐胸的地方,那座旧殖民地总督官邸的正面就映入眼帘,离他200码远。他往前又走了100 码,到了旁边的一条沿海公路。在两条路的交叉路口,有一伙士兵守在那儿。他们一共四个,模样比军队的士兵帅气,穿的也好一些,手持苏式卡拉什尼柯夫AK47冲锋枪。当他沿着公路向投宿的旅馆走去时,他们默默地瞅着他。他点头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们只是回瞪着他。这些人就是总统的卫兵。
他一边走,一边迅速地朝左边看,这一回就看得仔细了。总统府30码宽,底层的窗子现在都用砖砌死,并且涂上和楼房其余部分一样的灰白色。楼前一道又高又宽的木门,上了门栓,控制着楼下的出人。不用说,这又是后来添造的。在被砖砌死的窗户前有一个大平台,由于和楼里不通,现在是毫无用处了。二楼上有一排窗子,一共七扇,从总统府正面的一头排到另一头,三扇在左,三扇在右,还有一扇在门的上头。最高的一层有十扇窗子,比楼下的小得多。顶楼窗户上方是导水沟,倾斜的红瓦顶上有一个尖顶。
他注意到前门有更多的卫兵在溜达,还看到二楼的窗子有百叶窗,可能是钢制的(他离得太远难以识别),已经拉上了。显然,如果没有公事,就只能走到那个路口,想再靠近通往总统府的地方是不准的。
下午剩下的时间他用来远远地巡视了一番总统府,这时,太阳快偏西了。他能看到总统府三面都有新砌的墙。墙高8 英尺,从主楼到外面80码,房后还有一道墙和其余的墙连在一起。有趣的是,整个大院没有别的门。墙一律都是8 英尺高——他看见士兵们挨着墙溜达,能从他们的身高估计出墙的高度来——墙上扎着碎瓶子片儿。他知道他决不可能看到总统府的内部,不过他还记得从飞机上看到的样子,这使他险些笑出声来。
他对博尼费斯露齿一笑,说:“小家伙,你瞧,那个傻瓜以为可以用扎上碎玻璃片儿的高墙来保卫自己呢。其实,他只是把自个儿困在一个砖砌的陷阱里,一个非常大的、非常可笑的陷阱里。”
那个小孩也冲着他咧开嘴大笑起来,其实他一句也没有听懂,他比划着表示要回家去吃饭。香农点点头。他们一起走回饭店去。香农只觉得脚底发热,大腿酸疼。
香农既没有做记录,也没有画地图,但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子里。他把地图还给戈梅斯。吃过晚饭,他就和那个法国人坐在酒吧里。
酒吧紧里头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大使馆来的他国人,正静静地喝着啤酒,所以这两个欧洲人不好说什么。再说,窗子又都敞开着。可是后来,戈梅斯很想找个伴儿谈谈,于是他拿了一打啤酒,请香农到顶楼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他们坐在那儿的阳台上,透过黑暗,向外眺望着沉睡中的城市;由于停电,这个城市大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中。
香农迟疑不决是否要对戈梅斯说心里话,不过,最后他打定主意还是不露真言。他只提到他找到了一家银行,在那儿兑换50英镑的一张支票,很惹人注意。戈梅斯听罢哼了一下。
“老是这样,”他说,“在这儿,他们不懂什么是旅行支票,长期以来也不认识许多外国的钞票。”
“银行里当然应该懂得。”
“也才懂得不久。金巴把这个国家的财富都锁在总统府里。”
这立即引起了香农的兴趣。他听了两个小时才了解到详情。原来金巴还把全国的武器弹药都放在旧总督官郧的老酒窖里,上了自己的锁,并且把国家广播电台也迁入府里,使他能从通讯室里直接向全国和全世界广播,别人是无法从总统府外面去控制这个电台的。国家广播电台总是在政变中起极其重要的作用。香农还了解到金巴没有装甲车和高射炮,除了分散在首都周围的100 名士兵,还有100 名士兵在城外。20名在机场沿途土人的小镇上,其余则分散在半岛朝赞格罗河桥那一边卡耶人的村落里。这200 名士兵就是全国军队的半数。另一半在兵营,其实也算不上兵营,只是殖民时期警察的临时工事罢了。那是一排低矮的白铁皮棚屋,离总统府400码,外面围着一道芦苇编的篱笆。全部军队就是这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