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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喝农药的女人（第1页）

太爷是1914年生的，53岁就去世了，那时候太太才41岁，爷爷24岁。由于儿时太过溺爱，导致爷爷不懂得母亲的辛苦，太爷去世后，经常和太太吵架。每次吵架后，太太就锁上门去村口老姐妹家或者老六家诉苦，太太和老六家关系很好。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下午跟着太太去六太太家，看新白娘子传奇。六太太家是2层的楼房，老人住在一楼，儿子媳妇住在二楼。他们家那个楼梯光线不好，很黑，楼梯平台还摆着供桌，供奉着什么，我不记得了。有点怕人，我基本不去二楼。

一年夏天，有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我家一个人都没有，问了邻居才知道，六太太的小媳妇喝农药自尽了，都去帮忙了。

这个小儿媳妇结婚几年后，一直没有怀上小孩。六太太可能因为这个事对这个儿媳不满，听说是和家里人吵架以后，气不过，想不开就喝了一整瓶甲胺灵。这个农药比敌敌畏毒性强很多，家里人发现以后，赶紧找来拖拉机送医院抢救，已经迟了，没抢救过来，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就咽气了。

三十几岁就死了，娘家人来了一车人过来闹，警察也来了，后来应该是友好解决了。

夏天吃过晚饭，大家都会坐在马路边上闲聊。到点了各自回家睡觉，有的人家田里种了很多西瓜，就会去瓜棚里看西瓜，夜里就睡在西瓜地里，天亮才回家。太太搬了一张竹床摆在门口，挂上蚊帐，晚上我们就睡在外面，家里太热了。

竹床很凉，躺在上面一点都不热。看着天上的星星，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除了青蛙的呱呱声，就是偶尔几声狗叫。夜里十二点多了，我们正睡的香呢，就听见村里的狗叫了，由远到近，一起在叫。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村里有人家遭贼了。太太很警觉地坐起来了，太太把我摇起来，喊我进屋睡觉。我刚坐起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我们面前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了。我们家没有院子，我家后面是我爷爷家，爷爷他们也是睡在外面。

爷爷推开后门，就跟太太说：“以后都不要睡外面了。香儿小，你睡沉了，给人抱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我在门口刷牙。邻居李春美端个碗站在我家门口，和我太太说：“大妈，听讲了吗？昨晚上，安平在田里看西瓜，睡醒一觉，坐起来准备到瓜田里转转，一抬头，就看到瓜棚门口站着个人，当时就吓得不清，破口大骂，以为是谁来偷西瓜。抄起扁担就要干架，这个人也不吭声，安平抓着扁担往前走的2步，这下看清脸了，吓得扁担也扔掉了，拔腿就往家跑，西瓜也不管了。”

“啊哟，看到哪个了？”太太小声地问。

“你的侄媳妇！安平老婆不信，早晨他们一家又去瓜田里看了，要是人肯定西瓜要被偷，西瓜一个不少，还没有脚印子，安平回来就发高烧了，躺家里呢！”李春美说的绘声绘色。

太太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老六家媳妇死的还没有一个月。安平到底有没有看到，没人知道，也许是他自己的幻觉。这个事情，把我吓得晚上也不敢在村里乱跑了，天黑前就乖乖回家了。

农村这种故事很多，每次洗过脚，倒水前，太太都会喊一声“倒水喽！”我问太太这个有什么讲究，太太说给路过的提个醒。我很纳闷，这门口也没有人啊？

睡觉前太太靠在床头和我闲聊。十几年前，一个下雨天，雨下的很大，村东的王有银洗过脚以后，就打开后门，往外倒洗脚水，刚把水泼出去，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得啊哟一声，他妈从房间出来，刚想问他什么事？发现儿子已经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了。当晚就病倒了，说胡话。

第二天他们家人用板车拉着他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吓到了，开了点药回家休养。在家躺了一个月才好，他妈还经常在家门口骂：是谁这么缺德吓唬他儿子。

这个故事有趣，我就问太太：“村上，还发生过什么吓人的事情吗？”

太太想了想说：“四十多年前了，你大老太爷顺义去前面村子的连襟家吃喜酒，酒席上推杯换盏的，越喝越兴，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大老太就带着2个娃先回来了。月亮多高了，顺义还没回来，家里面都以为他歇在连襟家了。那时候也没有电话，信息不通，第二天吃过早饭了，还没回来，你大老太太就把2个小孩放在我这边，她去妹妹家找顺义回来。到那一问，说昨天晚上九点不到就回去了。四五个人赶紧沿着路找，一边走一边喊，她妹妹眼尖先看到了，就在我们村子前面那个大上坡底下躺着个人呢，看不到脸，衣服像。走近一看，怎么不是他，还睡着呢，一脸一嘴的泥巴，一身的酒气。再往旁边一看，吓得你大老太出的一身冷汗，一个新坟，没有墓碑，但最近也就村东头张家媳妇死了。也不敢喊醒他，怕他喉咙里有泥，给呛死的。2个人轮流给背回来的。到家以后，就打井水给他洗哎！先把嘴里的泥巴抠出来，冷水一冲，人清醒了。问他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嘴角都是破的，你大老太爷那回是吃的点苦头的。”

第二天我去上学，走到那个坡子的时候，特地爬到上面往底下看看，离得挺远的，好几个坟。吓得我赶紧追上小伙伴一起走。那时我上一年级，那天语文老师突然检查作业，我没写，只好撒谎说忘在家里了，结果老师让我马上回家去拿。我们学校到我家，走得快10分钟。我一个人往家走，想到这个事，赶紧换了一条小路回家。

没走到家门口，我就回头了。到学校，老师还在上课，我站在门口，老师问我：“你的作业呢？”

我只好继续编：“我太太不在家，我没有钥匙，没拿到！”

我的谎言被无情地揭穿了，那天中午我被留在了教室补作业，写好了以后，老师才放我回家吃饭。走到家门口，家里没人，我在窗台上的红砖下拿出钥匙，打开门，看看锅里，什么也没有，打开碗橱，里面有一个馒头，我吃了一个冷馒头，就去上学了。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课间休息，我坐在座位上和同桌聊天。有同学站在窗口喊我：“李明香，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吓得我心怦怦跳，还没批评完啊？还要去办公室骂我啊？那时候所有老师都在一间办公室里。我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见了我爸的声音，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语文老师真是没事做，这点小事还把家长喊来啊！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报道！”三年级的语文老师看到我，一脸慈祥地说：“李明香啊，快进来，你不吃饭就来上学啊！快把快餐面（方便面）吃的，你爸爸才给你泡好！”

我爸在和老师们聊天，我面红耳赤地和老师说：“我吃过了。”我的语文老师问我吃的什么。我：“馒头！”我爸补的一句：“啊哟，这个呆丫头，早晨剩的一个冷馒头！快吃点热的。”

老师：“李明香啊，下次回家没饭吃，和老师说。”

我只好坐下来吃，那是我吃的最尴尬的一顿饭，脑瓜子嗡嗡地，吃完我就走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爸有点事多，我不饿哎。不过，吃过以后确实暖和多了。坐在老师办公室吃饭，那是唯一的一次。

刚回到教室，上课铃就响了。那时候还是那种人工敲的铃，铁的、圆柱形的，底部是空的，结构和铃铛相似。挂在走廊上，下面有一根绳子，到点了，老师就拉一下绳子，随着晃动会发出当~当~当的声音。那一节课，我的口腔里残留着方便面的味道，微辣、很鲜，包装纸是绿色的，是南京的一个老品牌“凤凰街”鲜辣面，也叫寿桃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