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哪里知道,她拿到的所谓的“完颜萍的墨宝”,其实是吕云霁从她这里偷走的她自己写的字体,只不过郭襄是临摹的罢了。
这会儿,她闭着眼,满脑子的算计,一会儿是吕成彦那张清俊的脸,那扇子晃啊晃的,一会儿是郭襄那女子的笑脸,讨人厌的很。是以,将手帕压在太阳穴声,幽幽叹了一声。
身边站着的琳琅忙探身轻声叫:“姨娘?”
白素素不答话,心想着,这个丫头虽然从小跟到大的,素来忠心,但而今与我有了人命上的牵连,那可就说不准了。
琳琅见她不言语,仍旧闭着眼,挪了挪自己站得有些发酸的脚跟。
姨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心里十分有算计,原先在临安歌舞坊,她看中了吕文焕对她有意,且又身居高位,是以但凡吕文焕出现的时候,她必然会或是拿着帕子,或是拿着伞,要么抬头望天,要么低头嗅花,要么临水吟诗,要么迎风流泪。这招儿对于吕文焕大人可所谓是投其所好,当下便买通了吏部的官员,将白素素的官妓身份改成了良民。
白素素靠着吕文焕跳出了火坑,但她可不满足于此,吕文焕虽说人留着两撇“徽宗胡”,附庸风雅,待她也很体贴,但在白素素的眼里,他腹中空空,无才无德,畏惧嫡妻和女儿,从无将她扶正的魄力和心思,在她看来,她跟着吕文焕,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她的心里,真正倾慕的男子,是吕成彦那样的,惊才绝艳,温俊清雅,又带着点些微的清傲,她白素素才貌双全,凭什么不能跟吕成彦那样的男子在一起?
琳琅清楚白素素的决绝,她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白素素知道郭家大小姐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得委屈,上一次的“耶律惜柔”的事件,险些弄得郭府人仰马翻,这一次,郭芙若是知道耶律齐与她的好嫂子完颜萍之间有了什么首尾,那郭家又得不得安生。而白素素,就是想让吕成彦知道,郭家姐妹一体,她们不但是容不得人的妒妇,还不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可连让琳琅也感到忐忑的是,这递过信去,已经大半日了,为何连一点动静也无?
忽然间“砰”地一声响,门打破了午后的沉闷和平静,一并闯进来一朵杨花。
吕文焕脸色阴鸷地踏进门来,身后跟着那个丫头,琳琅往屏风外一瞧,心猛地一跳。春玲……她怎么来了?
白素素的眼睛猛然睁开,用了一个及其优雅地姿态从床上起身,正要娇怯怯地叫一声,“老爷”,忽然看见屏风后绕过来的除了吕文焕,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丫头,外加一个宋宁宁屋里的墨画,虽然极力掩饰了,但脸上仍旧带着点得意。
心中咯噔一声,仍旧矮身下去,“老爷。”
吕文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身语气和缓地问:“春玲姑娘,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说的墨画?”
春玲这才抬了头,看了看屋内的两人,便又道:“回吕大人,是这位姑娘告诉我,她叫墨画。”接着又道,“吕大人,奴婢信已经送到,也该回去了。”
吕文焕送走了春玲,这才彻底拉下脸来,将那红笺丢到白素素的脸上去:“你做的好事!”白素素呆了,这可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白素素先时不解事情败露,这会儿见吕文焕气的胡子发抖,又做出这种行动,待看了那红笺,虽然有些明白,但事情做得这样不漏痕迹,那小丫头这会儿也已然灭口,悄悄与琳琅对视一眼,白素素一脸惶恐地问道:“妾身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求老爷明示。”
墨画冷笑一声:“白姨娘,您难道不知道,琳琅假扮我去郭家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让人家郭家人看出来了。丫鬟做的事情,还都不是主子吩咐的?谁知道您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呢?”
墨画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一开始春玲先去的宋宁宁的屋里,去认她,见她不是,才到白素素的屋里来。墨画岂肯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当即表示寻了要侍奉吕文焕的话头,趁机来看热闹。
吕文焕听了这话,想到他将她当做阳春白雪一般的捧,她却还想着别的男人,手都越想越气,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白素素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慢慢地红了起来。
“白氏,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这是不是你写的字?人家平白无故地干嘛要诬陷你?怪不得你对我总是冷冷淡淡,原来心里装了别的男人!你真是好手段,把手伸到人家郭家的内宅里了?为了一个你见过没几次面的男人,你就神魂颠倒成了这个样子!诬陷武夫人,给郭夫人送信,白氏,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白素素冷不防被这个巴掌打懵了,吕文焕什么时候动过她一手指头?眼里溢出泪水来,面上心里都是委屈,但也开始心电急转的思考对策。
吕文焕不可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想到这里,她就稍稍放心起来。
面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了,她从不歇斯底里地哭喊,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只是默默地垂泪,捂着脸一脸震惊地望着吕文焕,仿佛这一切跟她毫无关系,她一点也不知情!
琳琅心惊地咬唇,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自信做的不漏痕迹,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人看了出来?再者,那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是在假扮墨画?
莫非是……不,不可能,那东西绣的那么隐蔽。
琳琅是个极其聪明的,看见白素素一脸无辜的目光看着她,她便懂了。即便心是凉的,她还是跪了下去。
“奴婢知罪。这一切都是奴婢思春,妄想做那耶律齐的小妾,姨娘并不知情。”
白姨娘听了这话,仿佛更为惊骇,翘着兰花指,拿着帕子,指着琳琅质问道:“你……”脸上尽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表情。
吕文焕沉凉的目光盯着白素素看了许久,都把白素素看得发了毛,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捧了那么久的阳春白雪一下子跌落尘泥,但琳琅素来忠心,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会去这样做?更何况,让郭二姑娘发现端倪的正是琳琅赠送给脱欢王子的一个绣了自己名字的荷包,她既然那么喜欢脱欢,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将自己的名字绣上去,她又怎么会喜欢耶律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