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性多疑碍于面子不得不对他表以嘉奖,他自是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侍君忠君,恃君则退君,是以在风头正盛时急流勇退,他只做了该做的,战事既起,铮铮铁血自当保家卫国,然后,铅华洗尽功成身退,便回了这菁州当起了捕快,况且,他的志向从来不在那紫禁城中,保家卫国不过是责任使然。
萧衍心中难以平静,这一去遥遥无期生死未卜,国难当头他自然在所不辞,却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便是他的小鱼儿,自己已经和她有夫妻之实,却在这关头临危受命,且说不定她腹中已有他的骨血,又怎能安心放她一人?现在,他心中已有了牵绊,再没办法如从前一般无牵无挂随遇而安。
萧衍有些犹豫,问道:“最迟何时上路?”
宣旨公公看了看地上的如玉,幽幽地道:“万岁说了,最迟耽误不得超过三日,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萧将军多多配合才是,这样,你好…咱家也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且不得延误,否则,大家都不好过。
入了夜,萧衍心思终于归于平顺,翻涌过后便是无尽的愁虑,此事两难全,甚至开始生出些后悔,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当然会欣喜接受那一夜,然后等着有朝一日她嫁他,做他萧家的媳妇儿,甚至预想到以后,两人生几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可现在,这一切好像遥遥无期了…
他站在府衙后门口徘徊踌躇,她从听闻消息到现在都没搭理他,眼风都没扫一个,她肯定是生他的气不想理他了吧…是啊,人家把自己的清白身子给了他,可是他现在却要去打仗,归期漫漫死生难料,她怎么会不气?
萧衍心中百转千回,忽然芝牙医生,门从里面打开了,如玉从里头姗姗走出来,仍是沉着一张脸,这一道圣旨不啻于一道惊雷砸到了她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人家萧大捕头背景不俗啊,啊不,现在应该叫他萧大将军了,如玉还真当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头罢了,可是他却一直瞒着她,被欺骗的恼怒和即将分别的难舍齐齐漫上心头,可心思一转,他就要走了,而且去的地方不亚于虎口狼穴,蛮夷人暴虐凶残,稍有闪失甚至会送了命…
想到这里,一种深深地恐惧瞬间攫住全身,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她不能!她要让他毫无牵挂地去,这样,他活着的机会便能多加一分!
想到这里,如玉瞥了他一眼,凉凉地满不在乎地道:“萧大将军好威风啊~”终于轮到她农奴翻身把主做,可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鱼儿…你知道的,我哪里想做这劳什子将军,可现在我却必须要走这一趟了…我只能尽量保证自己活着回来,你…”
如玉心中一酸,忍住哭腔装作鄙夷地道:“你去你的!我自不劳你萧大捕头牵挂,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就算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那样做,你这傻子居然当真了,还想要娶我?不过一层薄薄的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这支簪子还给你,你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重,我是欠了你许多情,那一夜…就当我的回礼了!”说罢,把簪子往他面前一递。
萧衍哪里肯接,如玉也不管他,往他怀里一丢,没曾想他竟没有接住,簪子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
声脆响,断成了两截,如玉的心仿佛跟着簪子一起,碎裂了…
萧衍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断裂的簪子,皱着眉头一脸痛苦,“鱼儿…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晓得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但求你别说这种气话…好吗…我…”萧衍满脸苦涩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甚至有些低三下四,曾经那个冷酷又木讷的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萧衍现在却满是狼狈。
如玉的心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地夯了一锤子,疼到全身发颤,死死地咬住牙,说道:“哎?打住!你别费功夫了,你当我为什么要拖延?就是不想嫁给你而已,你还真就当回事儿了,我看你这要走了,给你透个实底,万一…万一你…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你说是不?”
萧衍听完最后一点希望丧尽,一脸铁青,仿佛极度隐忍着,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当真?”
“再真不过!”
萧衍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她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月事今早上就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萧衍顿住,手握了握拳,又松开,快步走开,背影看着是那么的…落寞,甚至还有些绝望,如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了,靠在墙上慢慢蹲下,抱着大腿犹如出生的婴儿般茫然失措,看着地上的簪子,心,不是不疼的…
绝望…绝望的好…这些话的杀伤力她当然明白,可是,只有绝望才有希望…阿衍…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如玉捡起地上的簪子,恐有遗落,小心再小心地看了看,其实不过两截而已,这如若针刃般的话竟然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了,瞧她多适合做演员,差点连自己也骗了去,只觉得演的心疼,但路是自己选的,纵使绝渊,也只得走下去,她是萧衍的女人,所以必须坚强,只能坚强,更要让他毫无后顾之忧,这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他方能更专心,才能有足够的意念去保证自己的安全,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待战事毕,她定锦衣华服,迎他荣耀康健铁衣凯旋。
回到屋里,却又止不住的伤心,起先趴在床上默默的流泪,哭着哭着,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块似得,淋淋的留着猩红的血液,生疼生疼的,如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过去,迷迷蒙蒙的,趴在榻上不知是晕是睡,阖上了眼。
萧衍失魂落魄地走到房里,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她只不过在骗我…她嘟着一张粉嫩的小嘴在他身边娇娇的喊他阿衍;她气鼓鼓地看着他野蛮的凶他:萧衍!那样子就像一头发怒的小母豹子;还有她似嗔似怨地望着他,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妩媚可怜,勾得他原则操守尽丧…
这样也好,起码自己走了,就算…就算牺牲了…她大概也不会伤心了吧
第二天一早,如玉顶着一双浮肿苍白的双眼开始赶制内衫,用的是结实耐穿的布料,把新布仔细的一寸一寸糅搓直至绵软,省得他穿得不舒服,双手皲得通红,却像是没知觉一样,机械的做着手上的活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给他做衣服,他那蠢样儿,却像是昨天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越发地清晰起来。
如玉笑的有些苦涩,绿珠几个见她这副模样不禁跟着担心,可她今个一早便冷着一张脸强调,不准向萧衍透露一丝一毫,绿珠又心急又担心,萧捕头马上就要走了,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昼夜赶制,终于将内衫做好,他后日就要离开了…不知是暂别…又或者…她甚至不敢去想,不会的!他功夫那么好…
萧衍这几日都没有来衙门,这里,恐怕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眷恋了吧,就连自己,恐怕都被他深深地厌恶,然后,遗忘…这不正是她要的吗?可为什么这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这么疼呢…
凤华山,如玉坐在山坡上吹着山风,这里可以望见整个青州中心,心中怅然若失,身畔放着一小篮刚采撷的蘼芜的鲜叶,明天…他就要走了。
如玉回了衙门,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风干薇芜,大伏天里却生了一笼火炉,用来烘烤芜叶,她蹲在火龙旁,看着里面的炭火出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