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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拳击教练的老照片（第2页）

六人中，红鼻子小丑的身影，姜翰鹰分外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他用报纸遮住了其余人，只留红鼻子小丑一人，继续分析。

第一个特点：瘦削。虽然穿着宽大的雨衣，但是肩部没有撑开，雨衣前胸塌陷，这都说明雨衣下的身型很瘦。

第二个特点：烟瘾重。红鼻子小丑持枪的右手有三根手指露出袖口，放大后，依稀可见其食指和中指指节，相比无名指更加粗大，尤其是第三指节，隐隐呈杵状。姜翰鹰虽不是大夫，但身边都是老烟枪，对这一点并不陌生。手指关节粗大，第三指节呈杵状，多是因为抽烟过度，肺部气道堵塞、肺部缺氧，致使指尖末端就会出现增生，形成杵状指。

第三个特点：惯偷。在这人的无名指上，缠着三圈金属线，陈大兴说过，这是80、90年代以开锁著称的惯偷标配。彼时，姜翰鹰年轻，不晓得深浅，以为陈大兴是他骗他，直到有一次姜翰鹰忘了带家门钥匙，陈大兴当着他的面，用一根掰直了的曲别针，仅3秒钟，就捅开了防盗门。

瘦、矮、烟瘾重、开锁！

这不就是我师父吗！

姜翰鹰脑中“轰隆”一声响，自从产生了这个年头后，他越看红鼻子小丑就越像陈大兴。他盯着红鼻子小丑两腿一高一低的站姿、梗着脖子的倔劲儿，无比笃定地将他的形象与陈大兴合二为一。

“1987。。。。。。1987。。。。。。1987年，我师父在干什么？”出于好奇，姜翰鹰驱车前往市局档案管理中心，在文件库里按照年份索引，找出了一只厚厚的文件袋，文件袋上标注着本案的负责人：姜达、陈大兴，案件的名称唤做：惠丰银行特大持枪抢劫杀人案。

1987年5月，大雨夜，东州市北20里，卧虎桥监狱第二监区。

一个剃了光头，身着囚服，双手带铐的瘦削犯人一路低着头，在两个狱警的押送下，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监舍窗口挤满了人，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新来的犯人。

走廊尽头，是291监室，其中一名狱警打开了监事的铁门，另一名狱警解开了犯人的手铐，指了指门内，犯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都老实点儿，别闹事。”狱警锁上门，用警棍敲了敲窗。

二监区，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欺生”的风气较其他监区更盛。

监室内除了新来的犯人，一共有五名老犯，一人坐在铺上，四人垂手站在墙边。

“漫的什么水啊？（犯了什么事啊？）”坐在铺上的一名老犯，抄起脚边的拖鞋，扔了过去，正打在新犯的后脖子上，新犯没有抬头，双眼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他抽了抽鼻子，默默走到了墙角，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住了脑袋，闷声闷气的说道：

“吃横把（抢劫）。”

“瞧你那瘦小枯干的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还吃横把，你这瓢上（嘴）也没个把门的，也不怕闪了舌头。再说了，一般的横把，可进不了二监区？”

“事不大，但是数额高，你爱信不信。规矩我都懂，但咱说好了，折鞭（打人）就这么一回，再有二次，别怪我。”

“呀哈！太岁不高（岁数不大），脾气不小，到这儿给我使狠来了，哥儿几个，卖卖力！”坐在床上的老犯猛地站起身来，他身量颇为高大，一米八出头，虎背熊腰，一头青茬儿短发，吊梢浓眉之下，一双三角眼精光闪动。垂手而立的四名打手听他招呼，一拥而上，将新犯按在身下，一顿拳打脚踢，新犯咬紧牙关，两手两肘护住上身，双腿蜷起，两膝上顶，护住下身，面朝墙，背外弓，活活挨了半个小时的打，愣是没吭一声。

众打手累了一身臭汗，纷纷散去，新犯抹了抹鼻血，站起身来，脱下上衣抹了把脸，斜眼看向了坐在铺上的老犯。

老犯笑道：“行，看着瘦，挺耐打，叫什么名啊？”

“陈德华。”新犯笑了笑。

“德华？哪个德？哪个华？”

“德华，刘德华的德，刘德华的华。”（1983年，港台明星刘德华与黄日华、梁朝伟、苗侨伟、汤镇业组成“无线五虎将”，主演金庸武侠剧《神雕侠侣》，饰演主角杨过，风靡大江南北。）

陈德华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一屁股坐在了铺上，刚才打他的一个犯人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这是你坐的地儿吗？”

“那我坐哪？”

“便桶边上，你就睡那。”

“好。”陈德华低着头，缓缓蹲到了便桶边上。

铺上的老犯见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指着自己说道：

“我叫唐义，你可以叫我义哥，这个屋里，我说了算。旁边这几个，臂上纹龙的叫火机，脸上带疤的叫榔头，豁牙这个叫阿海，右手断指的是窦三。在这屋是个八人间，在没有其他新人来以前，你就睡那儿。”

“成。”陈德华仍旧低着头，也不说话。

火机松了松裤子，大笑着走到便桶边，作势要尿上一泡，陈德华不躲不避，坐在地上，缓缓抬起了眼睛，瞳孔缓缓缩紧，歪着脖子对上了火机的眼神。

火机没由来地一慌，竟僵在了当场。正当时，走廊有狱警路过，伸手敲了敲铁门，大声呵斥道：

“都干什么呢？不想睡，就都出去跑圈儿！”

犯人再威风，也不敢当着狱警的面儿撒野，在唐义的示意下，火机等人缓缓退到了墙边。

“都睡觉！”唐义一挥手，带头躺在了床上。

监室里的床，左右两侧个，各是一面大通铺，唐义一人占了一面，睡在右侧，其余四人挤在左侧，陈德华则蹲在便桶边上。

后半夜，监室内鼾声四起。唐义隐隐约约感到床铺颤了一下，他警觉地睁开眼，眼睛一扫，发现便桶边上的陈德华不见了身影，正要开口叫人，猛地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刚要回头，颈部已被勒住，唐义向后一瞥，只见陈德华面沉如水，光着两腿，将自己的棉布裤子浸透水，拧成“麻花”缠在了唐义的脖子上，双臂用力，裤子猝然收紧，唐义呼吸受阻，脑门儿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咚咚咚！”唐义一连三拳捶在墙上，叫醒了四个手下，随后仗着身强力壮，向前翻滚，想将身后的陈德华甩掉，却不料陈德华两腿夹住他的腰，好像一只八爪鱼，牢牢“吸”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