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玫瑰只是缓缓放松了身体,任凭沈恣把自己压得死死的,因为她看见了他眼里充血的血丝。
离他这么近,沈玫瑰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周遭的空间逼仄、狭小,动弹不得,两人的呼吸慢慢交织在一起,一个冰冷而有些沉重,一个温热且柔软。
可沈玫瑰却非常清楚,他不会伤害她。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在他恶狠狠的目光里,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她的手温度也很低,带着点秋雨中的凉意。
她的力道很小,带着轻柔、怜惜的意味,只是虚虚地盖在上面,只要他微微偏头就能躲开。
但他没有。
一瞬间,沈恣的眼睛被彻底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线被掠夺之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非常清晰。
如果是沈恣这样捂住沈玫瑰的眼睛,那么这样的动作就是带有压制性的、是不可违抗的,仿佛只要这样,她就无路可退。
但换作了沈玫瑰伸手,他变成了承受的那一方之后,连这普通的动作都变了味道。
女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像是温柔的爱抚:“老公,你的头,是不是很疼呀?”
沈恣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眼睫轻轻扫过她的手心,随后他松开了禁锢着沈玫瑰脖子的手,起身后继续靠在了坚硬的柱子上,还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微风吹来,头顶上的树梢晃了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此时,他躁动的神经已经平息下来,然而残存的、强烈的痛苦却让他难以思考。
所以在沈玫瑰起身拿起伞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裤脚湿了,要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她肯定是要回去了。
安安静静的雕像这样想。
疲惫、自厌的情绪再次弥漫心头。
他觉得,不与人交往果然是正确的。
他这样的怪物,不配。
可沈玫瑰只是拿起伞,放到了另外一边。
她刚刚没注意到,伞上的雨水太多了,会蔓延过来的。
沈恣平静地等待脚步声响起、远去,脑中放空,甚至觉得一直呆在这也挺好的。
可沈玫瑰只是再次蹲到他面前,用那双明亮柔软的杏眸看着他,只是眨了两下,乌黑的睫毛便再次变得湿漉漉的。
她牵起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放到自己软软的肚皮上,跟之前一样,哭唧唧地投诉:“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要每天都跟我一起吃饭的,那些蘑菇我都不认识它们,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你出来这么久都不回来,我都没吃饱呢,你看它,都瘪了……”
“而且我的脚好冷,裤子也湿了,等下回去我就要生病了,要是我枯萎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仿佛被某个字眼戳到,沈恣无神的眼珠子忽然转动了一下,落在了自己手掌触及到的地方。
柔软的、弱小的、似乎还能听到心跳声。
——她,饿了。
不吃饭,会死的。
他不想要她死,哪怕每天都会把脸哭得湿哒哒的,但能活着,会喘气,就很好了。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把自己撑起来,站起身的时候身体还晃了一下,许久没发声的喉咙有些沙哑:“……回去,吃饭。”
沈玫瑰继续牵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然后又去捡起地上的伞,一伸手,想将他的头笼罩住,却发现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了。
问题来了,要怎么样才能边把人牵住,又能撑伞呢?
于是小玫瑰抬头看向大黑菇,把伞塞进了他的另一只手里。
“老公,抱我回去吧~我肚子饿了,走快些哦~”
在这场寂静、冷清的秋雨中,所有人不是对他避如蛇蝎、就是将他遗忘。
唯有一朵在雨中漂亮且耀眼的小玫瑰,稳稳扎根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