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旸舞毕,相见立即帮他把外裳穿上:“你怎么会我二叔的剑法?”
“荣大将军的刀法、剑法,阳州军中谁人不会?我去的时候,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却有人教我。”
荣相见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有些人即便故去多年,却好像一直活着,处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是啊,潜伏西秦获取情报的主意,一开始也是荣大将军出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这事,便被刺杀了。我也是受惠于他,才有今日。”
说罢,显旸低头看她,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说来,我跟荣家有缘。”
荣相见浑身如过了一道冷水,往后退了一步:“你拍我头干什么?”
显旸尴尬笑道:“你不喜欢?那以后不了。”
“不是……”荣相见没敢说出口,那一刻的熟悉感让她后怕。
一样是冬夜,一样的剑法,一样关爱地拍着她的发顶。
她怕显旸也如二叔一样一去不复返。
荣相见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如今京中局势纷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见她满脸忧色,显旸认真道:“放心,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守岁,一起过年。”
荣相见这才松了一口气,踮起脚,显旸立即接住她的吻。
此刻外头的爆竹声响彻了天,子正时分已到。
他的嘴唇,初碰起来,沾上了冬夜的寒凉,但细细吻起,却是热的。
在无人的王府里,他们不用顾忌旁人看没看见,拥吻着过了年。
夜里,相见睡梦中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永华宫外,她躲在一株矮子松后头瑟瑟发抖,想见母亲一面。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一波人,说要搜宫。慌乱中,她遇到了一个跟他一样藏身于此的小内官。
她刚刚想拉他的手,就被一群宫人发现了。他们一哄而上,把她拉开,有人端了碗,要往她嘴里灌药。
荣相见挣扎着,腿脚一抽,把自己吓醒了。
感觉到不远处有微弱的光,她掀开帷帐,见西边里间,有一点烛火亮着。她起身过去。
煜王坐在那张小书桌前,靠着椅子睡着了。
相见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单子,拉起来长长一条。
她凑近烛火边一看,密密麻麻,尽是用朱笔写的人名。她找到起头第一个名字:荣茂。
她二叔。
这些,应该都是战死在阳州和西秦的将士。每个人的名字,都被他用自己的方式记着,收藏着。
相见把名单收好,走到显旸身边。明灭的灯火中,他的侧脸被昏黄光影勾勒得格外英俊。
只是即便睡去,眉目间仍然留着没有消散的忧思。
真的很难把这个煜王和记忆里那个哭泣脆弱的小内官联想到一起。
他曾经是皇后嫡子,陛下宠爱,东宫之位在望,原本应该有个无比顺遂的人生,后来却成了一个被放逐边地,失去母亲的无助孩子。
没想到,他真的一步步走回来,这个中艰辛不知有多少?
她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四殿下没有像上一世,与皇帝断绝关系,被幽禁至死。后来终于知道了,是因为那一夜,自己无心的开解,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一生。
这种感觉很奇妙。
相见看着他,看得出了神。她喜欢看他的侧脸。他的额头饱满,发际和鬓角生得极好。高眉骨和鼻梁勾勒出比旁人更立体的脸。而且他的嘴唇并不薄,听惠娘娘说,薄唇的男人薄情。也不知真假,好在关于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