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典狱长这时转过身来,有意用使得站岗士兵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的声音朝着阿拉密斯说,“先生,您的记忆力很好,对不对?”
“您为什么问这个?”阿拉密斯问。
“为了您的平面图和您的测量,因为您知道,即使是建筑师,到这些人中间去时也不允许带一张纸,一支羽笔或铅笔的。”
“有意思!”阿拉密斯肚里想,“看来我成为一个建筑师了,这会不会又是达尔大尼央的一次玩笑,他在美丽岛时曾看到我做过工程师吗?”
然后他高声说:
“请放心,典狱长先生,在我们这一行里,看一眼,用脑子记一下,就足够了。”
贝兹莫眉头都不皱一下。警卫就把阿拉密斯当作建筑师了。
“那好,我们首先到贝尔托迪埃尔去吧,”贝兹莫说,始终故意让站岗的士兵听到他说的话。
“我们去吧,”阿拉密斯答道。
然后贝兹莫朝着管钥匙的看守说道:
“你趁这个机会把我指定的糖食带给三号。”
“四号,亲爱的贝兹莫先生,四号,您老是忘了。”
“真是的。”
他们上去了。
单单这个院子里面所有的门闩、栅栏、锁,就足够一个城市用的。
阿拉密斯既不是爱幻想的人,也不是易动感情的人。年轻时他做过诗,但是他的心肠是硬的。象所有五十五岁的人一样,他爱过许多女人,或者不如说他被许多女人强烈地爱过。
但是,当他的脚踏上无数不幸的人曾经走过的,被磨损了的石级时,当他感到全身沉浸到拱门内被眼泪润湿的阴暗气氛中时,他毫无疑问地被感动了,因为他的头垂下来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跟在贝兹莫的后面走着,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第九九章 贝尔托迪埃尔第三
到了三楼,也许是由于疲劳,也许是由于激动,这个来参观的人喘不过气了。
他背靠在墙上。
“您要不要从这儿开始?”贝兹莫说,“反正两个地方都要去,我认为先到哪儿没有什么关系,从三楼上到四楼或者由四楼下到三楼都是一样。况且,这间房子里也有几个地方要维修,”他急忙又补上一句,因为看守站的地方能听到他的讲话。
“不!不!”阿拉密斯很快地叫道,“上去,上去,典狱长先生,请上去,上面要紧。”
他们继续上去。
“向看守要钥匙,”阿拉密斯声音很低地说。
“对。”
贝兹莫拿过钥匙,亲自打开四楼房间的门。看守第一个进去,把好心的典狱长称作糖食的食品放在桌上。
然后他走出去。
这个犯人一动也没有动。
这时轮到贝兹莫进去了,阿拉密斯却站在门口。
从那儿,他看见一个年轻人,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在这种不寻常的声音下抬起头来,发现是典狱长,就跳下床来,双手合掌叫道:
“我的妈妈!我的妈妈!”
这年轻人的声调如此悲痛,使得阿拉密斯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我亲爱的客人,”贝兹莫努力想装出微笑说,“我给您同时带来了两份礼物,一份是有益于您的精神的一种消遣,一份是为您特别准备的,有益于您身体的食物。有位先生他是来测量您的房间的。这儿是一些果酱,做您的饭后点心。”
“哦!先生!先生!”这个年轻人说,“就让我在一年中都是这样孤单吧!就让我在一年中都吃面包和清水吧!但请您告诉我,一年之后我能从这儿出去,请您告诉我,一年之后我能再看到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