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要你管”康月巧再次扑上来,“你这会儿装什么好人?都是你,都是你——”
“段七,去办手续,明天就转院。”凌霄像个木偶被推来推去,却制止了段兴言想要过来的动作,见康月巧魔障了一般还在坚持,既不解释,也不还击一下。
“我不要你在这儿假惺惺,你滚,我再也不要你施——”康月巧的半句话顿时被卡在了嗓子眼,眼泪跟着簌簌就掉了下来。
因为凌霄,跪在了自己面前。
“让我来治,阿姨,就当是我欠你们的好不好?我保证,这次给叔叔治好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你们再也不会看见我阿姨求你……”她揪着她的裤腿,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决堤一般。
这两辈子,她下跪过不少次,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为了别人的恩情,唯独这一次,却是满心的无奈与冰冷,那种蚀骨的寒意,她的心几乎都要被冻伤。
这是她自己,永远也还不完的债。
“让我给他治,阿姨,求你了。”
说着头深深低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仿佛她不答应,就永远都不会起来。那背部高高供起,像是被压上数万斤重量。
康月巧的哭声顿时蔓延至整间医院。
凌霄扶着地板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低着头默默退开,没有再去看这里面任何一个人,她的背影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走得很慢,很慢,就像是耗尽了人生所有的力气。
不知绕过多少个走廊,走到再也看不到一个人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凌霄顺墙慢慢坐到地上,把脸埋进了自己怀里,肩膀一下下慢慢抽动着,却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再也流不下半滴眼泪。
“看,你又剩一个人了。”她不断喃喃自语,而心中的又一方世界,崩塌。
第三卷,完。
第二卷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211四年
2007年三月。
具体的应该是三年半。
春节刚过,各处的学校便陆陆续续开了学。下午四点半,伴着一阵欢快的音乐,从邯台育新小学陆陆续续飞出一个个高低不一的身影,除了一年级区的小朋友们正在排队等待家长接送,其他的已是能自己回家。
这所小学是按片划分的,来这儿上学的基本上都是厂子里的子弟,剩下的便是交了高额的赞助费。
喧闹过后校园也开始渐渐趋于平静,慢慢的有个小小的身影背了书包一步步走出校门,在门口站了一下便见到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探出个头来,见他看过来又忙缩了回去。小男孩儿盯了那儿一会儿,见周围的学生都已经走尽这才笑笑冲着那巷子——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走过去。
小男孩儿不到一米三,也只有七八岁左右,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平平整整,厚厚的羽绒坎肩包着,像个小球。脸上稍稍能看出些婴儿肥来,倒是一双大眼睛活灵活现的,一转之间就像是所有的光辉全流转在里面一般。
刚一进巷子便凭空冒出五个人来,快速将他包围在中间。仔细看,却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只不过年纪略大,估摸着也就四五年级的样子。小男孩儿一走进来几人便蹿出来堵住了他,两个到巷子口把风,一人拉上他的书包,一人揪着他的衣服,剩下的一个站在他面前,将这个低年级的孩子逼到了墙根。
“带了没?”领头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对着他伸出一只手,脸上挂着几分不耐烦,“妈的出来这么晚,你不会是去找老师了吧?”
被四人堵到墙根的小家伙连连摇头,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无比却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没,有——”
“啰嗦什么,拿出来”说罢领头的男孩子给后面那个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拉下了小孩儿的书包,拉开拉链一翻一抖把里面东西全数给他倒了出来,哗啦一声,连带着书本零食散落一地。
高年级的这才放开他在那一堆东西里乱翻开来,不一会儿便在他文具盒里翻了一百块钱出来,几人相对着看了看把票子举在手里,响亮的打了个口哨,心情愉悦。
“我说,就这点儿?”领头的显然还不满足,嘴巴歪了歪一口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
“没……就给我这么多……”低年级的小孩儿怯生生挤在角落里,眼巴巴看着那钱被揣进别人的口袋,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有人在后面猛地推了他一下,小孩儿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身上的校服也被蹭脏了,想哭又怕挨揍,一声也不敢发出来。
“瞧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几人一阵起哄,笑着闹着就把他书包扔了老远,连书本上都被踩了好几脚,“喂我说,明天记着,放学我还在这儿等你,你要是敢告诉老师和你家长就死定了,听见了没?”
说完招呼了他这一帮子前呼后拥的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这些身影刚刚消失便见从房顶上跳下一人,一身毛料纯黑的西装,动作干净利落。
“小少爷,你还好吧?”说着就要去抱他。
小家伙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躲过了他伸过来的双手,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声音里还带着半点儿奶味儿的清脆,“九叔,我没事了,你刚才都拍下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