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期期艾艾,却又埋怨责备道:“干嘛要这样?你这样也会中毒的知不知道……”
嬴珩停顿了一瞬,然后微笑抬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才是傻瓜,难道要我看你中毒么?再说我这不是也毫发无损么,回去与你一同喝几贴药就好了。”
韩文殊想躲开他的目光,然而身上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用力咬着下唇,克制着欲出的眼泪,一对眼眶憋得通红。
嬴珩心中无奈,宁愿咬掉了牙也不肯在他面前落泪,所以他刚刚故意不抬起头,就怕她憋坏了,想让她尽情发泄,却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想,若是没人为她擦泪,寒风吹干的脸颊变得通红,他更心疼。
这世上就是有像她一样骄傲的人呐,但是她的骄傲让他着迷。
嬴珩用衣袖擦干她的眼泪,宠溺的神色变得严肃,眸光有一丝冷峻,“虽然不忍心,但是作为师父,我还是想骂你。”
“面对刚刚的危险,为什么不是拔剑进攻?我教你的时候,可没告诉你用身体当护盾,这还只是一条普通的毒蛇,若是迎面而来的是一条剧毒的蛇,或是刀剑斧戟,你也用身体挡?”嬴珩面沉如水,沉声训诫。
韩文殊抿着嘴,红着眼睛思略了片刻,方才轻描淡写道:“我刚才没想那么多,以后恐怕也不会想太多。”
嬴珩犹有余惊地看着她,长长叹息,“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跟在我身边,后面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艰难险阻呢……”
“不许送我走!”还没等他说完,韩文殊便出生抢道,奈何手脚动不了,只能瞪着他,用坚决的眼神威胁他,“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让我离开长安!”
嬴珩蓦地一惊,旋即欣慰一笑,执起她的手,引到他心口处,疼惜地低吟:“我也舍不得你走。”
说完这句话,头稍稍偏向一侧,隐在黑暗中,他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与他片刻前的温柔截然相反。
他俯身用树枝翻了一下地上毒蛇的尸体,又仔细检查了韩文殊的伤口,伤口处的黑紫已经消退,但仍有一些红肿,只是余毒未尽,却已无大碍,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不敢解开她身上的大穴,毕竟离心脉太近,若是有残毒入了心脉,只消一丁点,也许就会致命。
他抬头看向天边,遮月的乌云被风吹动,露出了月亮的一角,看方位,月已中天,他当时和那小太监说的是,二更之前回宫,此时已经三更,他们现在还被困在骊山,陈顺亲自训导出来的徒弟不会出错,那个小太监应当已经通报未央宫了,明日江辙会带人来寻他们,此刻他们只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行。
看着满地的狼尸,以及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狼群,那幽绿的光点像是催命的阴灯,只要他们稍有松懈,这些狼群随时都会发动进攻。
寒眸扫过四周,狼群发出忌惮的低吼,他看向韩文殊,担忧地问:“能走么?”
见韩文殊点头,嬴珩将她搀起,一手提剑,一手揽着她的腰,因她伤的是肩膀,所以并没有点住她腿上的穴,但是上身动弹不得,使得她一站起来就险些摔倒,嬴珩在一旁紧紧护住她,帮她维持着平衡,耐心等她适应。
四周的狼群见他们动了起来,也跟着躁动了起来,警觉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狼是聪明的捕食者,脚下狼尸让它们不敢再冲动进攻。
“等等。”韩文殊忽然顿住,视线停在那几节蛇尸上,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嬴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幽幽微弱的月光打在地上,只见中间那节蛇尸上有一点金属的冷光,之前还没看到,许是他刚刚翻动尸体时将其翻出。嬴珩将她扶到树下,让她靠稳,才蹲下身检查那节蛇尸。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挑动着上面的皮肉,拨出一颗米粒大小的东西,嬴珩捡起,拿在手中,是一颗银珠,珠壁平滑,应是人为打磨而成。
嬴珩面色阴沉,疾步走到狼群尸体前,翻动着眼前的几具狼尸,片刻后,似有收获,他蹲下身,那闪动的寒光又是银珠,与刚刚蛇尸上取出的一模一样,他伸手拿起翻出的银珠,又起身望向其他狼尸,想必每只身上都有,只怕这些野兽都被人控制了。
他拿到韩文殊面前,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可思议地道:“这是有人故意嵌进去的?”
嬴珩茫然摇头,以示并不晓然,犹疑地自问:“若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太奇怪了,谁会在骊山养蛇?”
韩文殊目光移向那片狼尸,又扫了一眼四周狼群的敌视,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道:“不光是这条蛇,刚刚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一般灰狼或是草原狼除非饿急,否则灰狼不会袭人,而这些狼个个体态健硕,并不像饿了很多天的样子,照理说只要我们不招惹它们,即便在林中相遇,也会相安无事,可是方才这些灰狼却像是发疯一样进攻,而现在对我们仍然充满敌意,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听完她的话,嬴珩面色凝重,冷哼一声道:“骊山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该有狼。”
韩文殊猛然醒悟,她怎么没想到,这里是皇城近郊,又是始皇陵寝,此处还有嬴珩的几座行宫,每年盛夏寒冬,嬴珩都要到林光宫避暑避寒,更何况以往太后就住在林光宫。这样一个皇家禁地,离天子这般近的地方,怎么会有野兽!
韩文殊不寒而栗,惊骇地看向嬴珩,见他一脸淡定,只是周身笼罩着一抹阴翳,愣愣地问道:“珩哥早就发现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