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一天来了。阮若谷助手的电话来了,约了他详谈。
与阮若谷的谈话如易水寒想像中顺利。阮若谷耐心地听他讲述了技术上的先进性,又听他讲述了公司管理和远景规划上的设想,然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卖了个关子说,要不,你将软件卖给我吧!易水寒愣了愣后,略一沉吟,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打算卖它,因为只有我才能将它抚养长大,并让它成材。阮若谷随即便笑了,他欣赏易水寒的坚决,于是,他在合约上签了字,掏出了早已有所准备的支票,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远程公司的最大股东。
从茶馆出来,易水寒抬头看看天,原本阴霾的天空,忽然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射出了几道耀眼的光芒。云破日出,光芒万丈,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注满了力量,任何阻碍也无法阻挡光芒的闪耀,他相信,属于自己的美好明天已经到来了,他要做的就只是把自己的理想努力地变成现实,而这些现实已经可以触及。他又开始想念七七了,在这个狂喜的时候,他最想分享的就是七七,然后,才是杨菲,但是,杨菲已经等在家里,而七七,却不知芳踪何处。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驰的景物,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七七,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感觉到了吗?我现在很开心,但是,在这开心中却有太多的遗憾,因为你不在,你不能分享我的喜悦,请你快些出现吧! 于是,他再次躺在初见七七的长椅上,透过树叶看着星星点点的天空,期待着再有硬币碰撞的声音出现,可是,这一天,没有人。这以后的许多天里,都没有人那样出现。许多天以后,他忙得不亦乐乎,无暇分身了。再许多天以后,他更加忙碌了。
一年以后,仲夏午后,易水寒驱车来到深城的郊外,轻轻地躺在葱笼的草地之上。他闭上眼睛,扑鼻而来的是野花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思绪已经回到了一年前,胳膊上似乎的那一种重量。野草花调皮的碰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他微微一笑,张开了眼睛。
天空中,一架香港直飞纽约的飞机正飞过深城的上空。贵宾舱里,阮若茵坐斜靠着阮若谷的肩膀,似睡非睡的打着盹,梦到了一片青草地,梦到了清香淡雅的野花,还梦到了一只硕大的蝴蝶风筝被放飞在天空中,而且,那风筝愈飞愈远,飞出了她的视线————
第一章 时间已变空间已远
六年后的波士顿。
晨光刚刚倾泻进一栋典型的美式别墅里。素雅洁净的一间卧室内安静得只有阮若茵一个人轻微的呼吸。阮若谷伸头进来,看到她依然熟睡,便退了回来。
阮若谷如往常一样扔下一张纸条飞往洛杉矶处理公事。阮若茵醒来后四处找寻不到他,最后在冰箱上发现了留言,她拈着纸条,很无奈的摇头,“不是昨天才回来的吗?怎么又去,二哥比空中小姐都要热爱飞机。”
电话忽然响起来,是戴蓝鹏来接她上学。
若茵放下电话,跑出门,打开了大门,果然,蓝鹏的车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戴蓝鹏兄妹与阮若茵一同在哈佛大学读书,阮若茵晚了一年,申请了医学院,而戴蓝鹏如今则成为了商学院的MBA,兼修建筑设计学硕士,蓝茑则主修心理学。她们的竞争从若茵踏进哈佛就开始了,而戴蓝鹏则落得个笑看风云的好机会,他看着她们以最快的速度修完了博士课程。而他则刚刚拿到双硕士学位。
“二哥呢?”蓝鹏进了门,发现阮若谷不在,“又出差了?”
若茵无奈地应了一声,随手拿出了给蓝鹏准备的早餐,摆好在餐桌上,“坐吧,这儿你也熟得不能再熟了,二哥又不在家,你也不用拘紧了。”
“全面地进步。”蓝鹏抿了口牛奶,笑盈盈地看着她,“若茵,你更像女人了!”
“你讨厌!”阮若茵很明白他眼中的意味,便娇嗔地塞给他一片面包,“快吃,不要迟到了!我今天有手术!”
“若茵,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医学院,而且一定要学临床,还非要学神外?你应该知道外科医生是多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是更辛苦的。”
他的话让阮若茵顿时咀嚼也停止了,瞪了他一眼,“戴蓝鹏,你怎么长了一个唠唠叨叨的毛病啊!明天你来医院,让我看看你的脑子里是不是有了唠叨虫!”
“饶了我吧!我还想好好活着呢!”戴蓝鹏把剩下的牛奶喝光放立即闭了嘴。
阮若茵看到他闭了嘴,便也意兴索然了。“蓝茑呢,知道你来接我吗?”
“早就去图书馆了,这家伙被毕业论文折磨得就要疯掉了。”蓝鹏笑着说。
“怎么,还是不过关?”若茵笑起来,“哈,我终于超过这家伙了。”
“其实,蓝茑早就输了,她早来了一年,却与你同时毕业,只不过,她嘴上不认输而已。你们俩个呀,比了六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蓝鹏说得没错,与蓝鹏兄妹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在自己断断续续的记忆里,他们始终就在自己的身旁,从来都没有相隔太远,尤其是最近这六年来,蓝鹏兄妹和自己同在美国,二哥忙着天南地北的飞,而自己和他们兄妹之间则更多了一份相依为命,也许用亲密无间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六年来,蓝茑既是朋友又是对手,她们在学业上已经赛跑了六年。若茵记得,她刚到哈佛医学院的时候,蓝茑站在医学院的院子里,大声地说,“阮若茵,你已经落在我后面了,要加油哦!”
阮若茵就是阮若茵,她的骄傲被激发了,于是,她大声地说,“我会超过你的,一定!你就接招吧!”
结果,如了若茵的愿了,她果然超过了蓝茑。她有点担心蓝茑,心理学系的博导是位非常怪异的老太婆,因为她的严苛而不能毕业的学生已经不止一二。而且,她在前进的同时,更多的是希望与蓝茑并肩,而不是甩开她独自前行。她看到蓝鹏眼中闪着一种光芒,于是,她说,“其实呢,我们的专业本身就没有可比性,比的只是速度问题。只是我们习惯了在一起!哪一天,缺少了蓝茑的激励,我还真是不知道会不会进步了。”
“哎,那做蓝茑的嫂子如何?这样,她就会永远激励你。”
若茵立即撇了撇嘴,“想得美!”
蓝鹏得意地扬眉,盯着她的眼睛,“谁不知道我是你们家早就内定的乘龙快婿了?”
若茵吃吃地笑起来,“蓝鹏,我记得你腼腆得像个小姑娘,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还不是因为你?”蓝鹏瞪了她一眼,睹气地说。
“我怎么了?”若茵不解地瞪还他,看到他的神情,用力地扭了扭他的胳膊。
蓝鹏一面躲着她的手,一面大声地嚷着,“你心里自然清楚,都是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结果,喂,警告你,挫败感会激发一个人潜伏在心底的疯狂,如果我变得疯狂了,就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了哦!”、
“好,我等着你的疯狂,你知道不知道你缺少的就是一个男人的疯狂,你太中规中矩了,太像我大哥了,如果你能像我二哥一点,或许我可以考虑哦!”若茵笑着却由衷地说。
蓝鹏无奈地摇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是众人眼中的优点,到了你这儿却成了缺点!”
他的这句话让若茵无奈地苦笑。他本是个清秀至极的男人,性格也温顺和善,只是,想到婚姻,尤其是与蓝鹏的婚姻,她的心中就总是闪过一丝阴影,这阴影一直若隐若现地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她总是望而却步,她时而困惑,时而又清醒,最多的时候,她却也在感激蓝鹏的善解人意,总会在玩笑之中说这些话,这玩笑也分明是给了她和他自己一个顺手的台阶,可上可下了。
若茵到了医院的时候,培森教授已经在医生办公室,看到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的眼光一闪,认真地盯着若茵神采飞扬的脸,温和地打了招呼。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这曾经让若茵疑惑了很久,原来,黄色的头发到暮年的时候竟然也是白色的,那么白色的呢?这世界上有没有白色的头发?如果真的有,那么白色终究会变成什么颜色?依然是白色吗?会失去光泽吗?是不是说生命的亮度比颜色更说明人的生存状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