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十分明白,对邪祟的围剿不可能一蹴而就。
无论是“骨殿”还是“万魂殿”余孽、亦或更多潜伏的黑暗势力,都像野草一样,前脚割下一截,后脚又能在别处滋长。
为此,清环无比期待师父王烛可以真正出面,彻底震慑天下。
但她也知晓,师父素来不喜“亲手”干涉太多,仿佛执意要让众生在乱世中自已找寻出路。
这种“睥睨一切,却又静待众生演化”的姿态,让清环更尊崇,也更糊涂。
为何师父如此强大,却莫名“坐视”许多祸乱?
她不是没问过。
可师父的回答始终平淡。
清环曾暗暗怀疑,师父“打破旧天道”的举动,或许与他曾经在九界之中的绝顶身份有关。
只可惜,她不敢深问。
今日,她把兽骨汤煮得喷香,盛在青瓷碗里端到半倚在竹椅上的王烛面前。
王烛轻轻喝了一口。
阳光下,他容颜平凡、姿态安然,可浑身自有一股温雅又凌驾一切的威势,如潺潺山泉,却深不可测。
“师父,”清环轻声唤道,“最近东境那边的清剿已有进展,可还是又查出了三处血池。另外,南部边陲也发现了规模不小的鬼藤之祸,地底潜藏的邪祟似乎没彻底清灭……我打算再带人走上一趟。”
王烛放下瓷碗,神色波澜不惊:
“去吧。”
清环点头,却又迟疑:
“师父,弟子始终想不通,既然大家都敬畏师父的无上威严,为何邪祟仍枉顾镇压,一波接一波地卷土重来?难道他们真不怕被您一掌拍灭吗?”
她似乎用尽了勇气问出这个疑惑。
自永夜之主被一簪灭后,照理说,天辰界再无势力胆敢造次。
可事实与想象南辕北辙。
邪恶依旧滋长,明里暗里地蠢蠢欲动。
王烛轻抿嘴角,放下汤碗,似笑非笑:
“这世间弱肉强食,与天道无关,与某一个人之威,同样无关。贪婪、恐惧、欲望乃人性根本,哪怕知晓前方是深渊,仍有人愿意赌上一把。我存在与否,只能当成‘天塌地陷’时的一根梁柱,却并不能限制所有人的念头。”
他说完,目光落在曦光中。
一缕拂尘般的晨风,将院角茉莉花轻摇,引来几只小兔子吃草。
清环咂摸师父的话,隐约明白些许。
比起“师父会不会出现”,邪修更竭力追求的,也许恰是一丝侥幸。
只要利益足够,纵有雷霆灭世,也会有人铤而走险。
所谓末法黑暗时代,本就是欲望滋生的温床。
“弟子明白了。”清环正欲起身继续出去巡查,转而又道,“昨夜又来了一支商队,说是从更遥远的中州神朝赶来,准备在青云镇外开‘阁市’,聚拢各路散修、商贩交易。打算借着咱们镇名气,互通有无。”
王烛微笑:
“让他们开吧。”
“是。”清环欠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