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拖沓,伴着细微的粗喘,自村道东侧来。行至半路,又拐去山头的方面。
路边荒草尽人高,一入其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
奇怪诡异的感觉,令苏春娘身子陡颤,下意识往鸡舍后头躲去。
哪料有驴动作比她还快,整个身体墙似的堵在入口处,半分空隙不留。
“春娘……春娘……外头甚事啊。”
“没……没事啊,娘。驴饿了,我割两把菜它吃。”
“灶头里有麸皮,你挖些给它,吃好些,白日才有力气帮着拉耙犁。”
“诶,晓得了。娘,你问问爹,朝饭要吃甚,我去做。”
里屋窸窸窣窣的响,不多时,堂屋亮了起来。
钱氏半披着衣裳进了灶房,伸手够那只悬在墙头的竹篮。
“昨儿的肉包子还剩几个,煮小半锅粥就着吃。”
苏春娘再次朝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一眼,转而进了屋。
钱氏站在灶屋角,伸手挖了半碗米,想想又拨回小半进米袋。
“娘,朝饭还是吃稠些,省得不到半晌就饿,做活也不得劲。”
钱氏一听,咬咬牙,又挖了小半碗。淘洗干净,加水点灶。
米粥将煮得半开,苏大山起身穿衣,自灶房提了半袋麸皮,直往屋后头去。
“有了有了,方才春娘都喂过了,那些得省着喂鸡。”
钱氏急得直跳脚,连走几步夺将麻袋夺下来。
苏大山竖眼一瞪,“你懂个甚,不叫驴吃饱了,回头使性子不肯动,那耙犁是不是你去拉。”
一句话,就叫钱氏闭了嘴。
苏大山面有怒容,她自是不敢不从的。可一想到那大半袋子稻谷壳,鸡至少也能吃上大半个月,心里就忍不住抽痛。
三人吃完饭,天将将转亮。
空中透着青灰色的沉闷,欲露不露的艳阳,叫厚重云层遮挡,一时寻不到出路。
“天瞧着要落雨,咱得快些。还剩两亩地,约莫两个时辰就能耕完。”
苏大山拉着板山走最前头,钱氏在后面帮着推。
苏春娘则牵着黑驴,晃晃悠悠的坠在最后。
这畜、牲可聪明,走了半道,脚下慢慢吞吞,边挪边够着路边的草来吃。任苏春娘好言引诱还是威慑恐吓,皆不起效果。
苏大山一步三回头,催促他们快些跟上。
苏春娘也着急,陡然想起衣袋子里藏起的小半把豆子,摸出几粒入在黑驴鼻端。
方才还慢不经心的家伙,瞬间来了劲,直拱起驴嘴,埋在苏春娘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吃得高兴了,便‘昂昂昂’的仰头唤几声。
“我手里还有,你听话快些走,这袋子里全是你的。”
一听有吃的,黑驴立时撒开了腿狂奔,苏春娘在后头追赶,几步就越过苏大山他们,往地头里去了。
扶犁也是个吃力活,苏大山与钱氏轮流着来,进度倒比昨日快了些。
两亩三分地耕完,正好晌午。
钱氏捶着酸疼的腰背,瘫坐在地头不得动弹。
苏大山还好些,面上的喜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只要能帮着做农活的家畜,都深得农人喜爱。伸手爱怜的抚过黑驴的长脸,苏春娘看出他眼里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