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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才是寅时末刻,天还灰着,叫寒风侵蚀了一夜的大地沉沉地泛着冷气,晨雾裹在身上,连新上身的夹袄也抵不住这股瑟缩。
四下里寂静无声,她站定脚跟,偷眼打量着:
燕双飞后院地方不大,光三间正堂就占了一小半的位置,正堂两边设有抄手围廊,围廊连着东西两厢房,两厢房又接左右耳房,拉拉杂杂十多间屋子,只有当中一小片空地做花园。
戍北深秋的花园原本无甚看头,但此间却分外雅致清幽,一汪清池绕着乱石堆就的假山,山上筑有一座四角歇山凉亭,亭下芬芳满园,白杜花月见草等耐寒的草木正开得葳蕤。
举目园中,山环水抱,云|墙|徘徊,皆是与戍北格格不入的筑造之法,连铺路的都不是青石板,而是石头,各个圆不留丢,光润可爱。
趁着无人,晴秋脚下乱踩了几下,唔,不太硌脚。
……
晨光渐熹,老爷儿露出脑袋,浓雾也渐渐散去。
晴秋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挺直了背脊——几乎在同一时刻,两边厢房的耳房里同时有了动静,三个侍女分别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是昨日见过的绿袖,另两个一人穿枣红色对襟棉褂子,一人穿藕灰色褂子,都眼生不认识。
三人好似没看见地上还杵着个人似的,匆匆拐出月亮门,不见了。
她们不说,晴秋却知道,这是往绰楔门外拿伺候主子晨起的香汤桶去了,因为下人房众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为各房主子笼火烧水——没错,往日这便是她晨起的第一件差使。
果然,没一会儿,绿袖和那个穿红的女孩便合力抬着水桶疾步走来,此时小花园尽头也走来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分走一半热水——晴秋猜测她们应该是三太太身边的侍女。
侍女们分好了水,便各自进入自己主人的房间——这应该是叫起,伺候洗漱了。
不大一会儿,那位穿藕灰色的侍女也回来了,两只手各拎着一个大食盒,她先进了三太太的屋子,过了片刻,才回到姨奶奶的东厢房。
晴秋处处留心看着,唯恐轮到自己时抓瞎。
……
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又进来两个婆子,抬了夜香桶出去,两边厢房的窗户也几乎是一前一后支起来。
晴秋站在西厢窗下,细听,屋里传来一两声女人纤细的低语和小孩子乌拉乌拉的叫嚷。
不大一会儿,便见一个裹得滚圆的小孩双手并用爬下门槛,跌跌撞撞跑下台阶。
见着庭前这个眼生的人,忙站住脚,仰着头直不隆冬地打量晴秋。
那小孩两三岁模样,生得团团脸面,唇红齿白,满头乱发扎成四个朝天羊角辫。
晴秋暗自打量,猜测这小娃娃便是张姨娘的女儿容姐儿,忙双手交叠,道了个万福。
容姐儿眨了眨眼睛,伸出两颗馒头似的胖手,朝晴秋做了个“扶起”的动作,只是她个头矮,摸不到位,只能在她肘上撩了一把。
“你四绥?”容姐儿奶声奶气问话,还带着些许口齿不清。
晴秋正要回:“回小姐,奴婢是——”
张红玉急急从屋里奔出来,见状吁了口气,“小祖宗,怎么先跑出来了!”她手上还拿着一件染色水獭毛褂子,忙不迭快步走下阶来,系在容姐身上。
容姐儿仰着脖子,问张红玉:“姨姨,她四绥?”
张红玉捋顺着容姐儿耳畔胎毛碎发,温和笑道:“她呀,是咱们院里新收的小丫头,你自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