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瞅着她,赌她接下来的话不敢说出来。
果然她把头摇成拨浪鼓:“没啥没啥没啥……”
“嘿!”我干笑一声,紫苏又摇头,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站起来,只是拉着我的手,慢慢却坚定的说了一句:“那末,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再去看你。”
我笑了,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强求太多。
若这世上所有的约定都能生效,我现在,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的妻。
说来真是惆怅,我不过刚满四千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人家家的姑娘现在正是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当红得不得了,怎的到了我,就变得包袱一样深怕塞不出去呢?
作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为自己不开花的青春狠狠的郁闷着。
第五章
回到住处,已是太阳西下红云满天的时候,想起我哥在这里时,每到此时,他便份外哀伤。他总觉着他就是那夕阳,发光发热,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最后的结果却是消亡。
哥哥一哀伤便敏感,一敏感,我这个疙瘩便份外的大。
据说瀛洲岛就在太阳边边儿上,我哥的哀伤想必也成倍的增长。
我一脚踏进中房,先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哥他背对着我,板正板正的立于前方我娘她画像边上,那哀伤便沿着它的袍子哗哗的往外流淌。
我一见这架势便知不妙,赶紧自动投诚,扭着小细步蹭蹭蹭蹭到我哥身后,轻声细语一哼:“哥——”
墨影一动,我哥苍凉的转过身来。我心里咯噔一声,我哥整个人的架势,恰似满腔的哀怨东流入海,流也流不走他凄怆的人生。
我哥他抬抬手:“云罗来了。”
我呵呵一笑,歪着脖子低着头蹭近两步,让他老人家慈祥的掌心抚上我的头顶——虽然我觉着,如有可能,我哥他更想一掌拍下来永绝后患。
“我今日见着褚玉了。”我哥说。
真巧!我翻了个白眼,我这段时日也日日见着他,还同他吟诗作赋,还喷了不少的茶水。
一双宫娥进来进了茶,我从宫娥手中接过我哥那盏先给了他,方捧过我自己的,巴巴滚到一旁不起眼的位置,聆听教诲,低头喝茶。
灏景将我哥放之瀛洲,虽未明说,可实际上就是贬黜;何况现在时态微妙,寻常事务是不能让我哥从瀛洲回天宫的,而我哥若想踏进这块地方,除非——
我哥清清嗓子,放下茶盅先叹一口气:“这许多年不见,你出落得越来越像母妃。”
我顺着我哥的目光看了看那幅卷轴,又看了看手中的茶,寻思着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落两滴泪来配合配合气氛。不过我哥一向注重实际,倒没让我多费心。
他轻飘飘的拍拍我的肩,淡淡然道:“母妃的结局是你我心中的痛,身为你的兄长,我希望你能幸福。”顿了一顿,我哥哀伤的说:“褚玉是个好人,跟了他你不会后悔。”
两句话,褚玉兄的黑锅便这么坐实下来了。
“好歹你是我的亲妹子,哥现下落魄,你出嫁也不能相送;只有几件母妃留下来的饰物,你留着做个纪念罢。”
母妃?我呆了一呆,万没料到我哥会在此时提起我娘来,眼睛不由得落在刚给我哥审查了半日的卷轴上。
那上头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乌云为发花为容,半隐于云雾之间,手扶一朵扶桑垂眸微笑。
据说那是我老爹的亲笔真迹,相伴多年,我娘和老爹曾经也是神仙眷侣过的,那幅画便是明证。只是这样的明证应该也是有很多很多的,说不定整个天界每个妃嫔房里都有这么一幅,是以后来我娘出事时,一幅画的情面终究抵不得重重天规。
那画上的女子脸面小小的,我娘一直是个很瘦的人,薄薄的肩上似乎承担了过重的担子,终日颤悠悠晃得人愁。我和我娘一样很瘦,但是据我娘说那是因为我挑嘴,是以连天宫这样物产丰富的地方都养我不胖。不胖也好,听闻我们这些做神仙的犯事犯大了,会被众人捆成个粽子丢下诛仙台,永世不得超生,我不明白对于像我们这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神族来说,弄个诛仙台有啥意义,因为那地方除了对刚飞升的小仙有些威胁之外,对于本身仙缘已固的神族来说,不过就是个轮回转世罢了。如若碰上什么因缘际遇,没准轮了两轮,又变个金身飞上来,照旧在天宫里转。说不定哪天转着转着,就碰上当年捆粽子丢人的那帮人,你说这几目相对,那该多尴尬。
是以像捆人丢诛仙台这种事情,其实是甚少发生的,近几千年来也不过丢了我娘一个;不过我想,我要是再瘦些轻些,接近我娘些,兴许以后掉下去的时候能刚好跟她砸到一块也难讲。
到人间里继续享受天伦,我是不是奢侈了些?
我哥放下茶盅,似乎出了一回神,又看了我一眼,放点头:“天晚了,你也不用送了。”
“是,妹妹不送了,哥哥自个儿多保重些。”我低眉那个顺眼,我哥点点头,前脚走,后头便有人给我送了穿戴陪嫁等物,杀气腾腾一溜的排开,每件珠宝都似利器,晃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