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很凉,沈湄抱着肩,望着海水久久不语。
“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海,那时候我家就在这附近,我不用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到海边来,从早上日升一直坐到晚上日落。我一直在想,海里有什么,海的对面是什么。”海浪和海风呼啸而过,把瞿谌的声音吹得有点远,她不得不回头看着他。
许久无人擦拭打理而变得脏兮兮的路灯把他的面容包围进夜色,只留一个轮廓隐隐地存在着。明明他就在自己身边,她却觉得好像距离他十万八千里那样遥不可及。
“我不是想知道海里有多少种生物,海的对面是什么国家,我想得到的答案不是这些教科书上都看得到的东西。虽然我至今也说不出来,我想听的,到底是什么。”他慢慢地组织着语言,嘴角有朦胧的笑意,“那个时候这片海边还没有设立栏杆,海水也还没有上升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海边有很多礁石,我会和小伙伴跳下去,翻过一颗颗礁石,去捡被海水冲上岸的水草和小鱼,有时候还会捡贝壳,小时候比较傻,以为贝壳就是蚌的壳,有一段时间还一直期待着能从海里捞出珍珠来。”
她小时候也这样想过。沈湄微微地笑,小时候总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虽然见世面不如大人宽广,但也会有自己奇怪的思想世界。
“虽然水草会被我妈满脸嫌弃的扔掉,虽然捡回来的鱼不是很快死了就是被我哥偷偷拿出来煮了或烤了吃,虽然他还会把贝壳拿去讨好他喜欢的女同学,不过我还是锲而不舍地把这些东西隔三差五地捡回家。”
“海边也有很多没用的东西,经常会有一些被泡烂的皮革或者玻璃渣,有时候还有些生锈了的铁桶铁叉,我不知道海里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莫名觉得,这些东西,很迷人。”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本身有多么好,这些几乎可以称得上垃圾的东西根本卖不了钱,当时让我觉得迷人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物品身上那种经过时间常年打磨沉淀后留下来的气质。”
沈湄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见他缓慢坚定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来。
“你看,就算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废品,也能在世人眼里变成稀世的珍宝。人生有那么多际遇,好的或者坏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我觉得,不管人生活成什么样,都不用害怕。认真钻营,或者蝇营狗苟,都只是个人的一种活法,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沈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前面弯弯绕绕地说了一大堆话,其实重点只在于最后那句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还真是……不太会安慰人。”她忍不住想笑,但不知道怎么,听完他的故事,心里却轻松了很多。
“是吗?”瞿谌脸上露出几分少有的自嘲和尴尬,“刚才在车上我就一直组织着语言呢,没想到还是说得不太好。我很少安慰人的。”
“不是,你用了心,我感受得到,你说得很好。”她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我说真的,谢谢你。”
………
沈湄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没再说话,瞿谌打开音乐,车里流淌着舒缓清淡的欧美音乐,她差点又在车里睡过去。
车开到家楼下,瞿谌问她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我们公司有个年会,我正好还缺个女伴。”瞿谌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好像在问她明天要吃什么一样平淡,“你元旦回家吗?”
沈湄摇摇头,之前因为不确定税务局审查的时间,她没敢先把车票定好,等到周一得到通知再想定回家的车票,早已经连站票都买不到了。
“明天晚上几点?”
“七点半我来接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心里自动循环着小剧场——男主男二要掐起来了掐起来了掐起来了……然而并没有,我们小瞿同志四两拨千斤啊……
☆、Sixteen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湄发现公司里的人对她投以的目光里夹杂着“同情+理解+羡慕”,她在心里感慨,要不是昨天瞿谌帮她说话,恐怕今天这些眼神就要变成“鄙视+厌恶+嫉妒”了。
不过她、瞿谌和程景然心里都清楚,是程景然先问她有没有谈恋爱,然后过了几天她才知道程景然就是那个叫影子的作者的,瞿谌的话半真半假,只是说给她同事们听的而已。
如果真的要闹起来,她和程景然谁也讨不着好。
好在一整天程景然都没有再出现,中午吃饭的时候Cherry跟她坐到一起八卦了几句她和瞿谌的事情,被她三言两语搪塞了,一直熬到下班,她才终于从公司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解放出来。
回家抓紧时间吃了个晚饭,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她坐在沙发上等着瞿谌的到来。
七点二十分,瞿谌在她楼下给她打电话,她拎着包下了楼。
因为天气冷,沈湄没敢穿夏天那些漂亮却不耐寒的短裙,但想着也不能太保守老土,就选了一件长过脚面的暗红色缎面长裙,抹胸式的领口衬得她脖颈纤细,胸前曲线微露,腰上有收紧的曲线,从腰下面开始打了几道宽松流畅的波浪褶,做出花瓣状的蓬松之感,衬得她腰肢纤细,八公分的高跟鞋则显得她腿部更加修长,脖子上戴了一条刻着蔷薇花的银色项链,外面披了件黑色的呢子外套。
瞿谌看着她提着裙子缓缓从楼上走下来,正红色的高跟鞋衬着脚踝雪白的皮肤,漂亮得丝毫不比他见过的那些女明星逊色。
“这样穿,还行吗?”她站在他面前,微微有些害羞地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
他过去帮她开车门:“我想今晚我可能会被全场的男性嫉妒死。”
……
瞿谌他们公司的名字叫深海娱乐公司,位于市中心最高的一栋大厦,从瞿谌住的地方开车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年会八点开始,两个人到那里的时候还有充足的时间。
沈湄被瞿谌带着走进电梯。
“我哥把顶楼包下了,今晚就在那里开年会party。”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瞿谌伸手按了顶楼的数字,“我哥也在,一会儿介绍你认识。”
“恩,好啊。”两个人待在整个空旷的电梯里,位置绰绰有余,她却不知怎么就有点紧张,感觉自己好像离瞿谌过分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