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个痞子,不是讲理人。
长庚答应一声,郑绥只偷眼瞧着长庚转身便去找外郎的阿舅,具体详情,却是不知。
在马车上大约坐了有一刻钟,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嘻笑声,“这就奇了,荥阳郑家的人,这会子正在我们府上聚会,怎么这儿又出现另一拨,别是招摇撞骗的。”语气微微一顿,又道:“十二郎,不如我们押着这些人去府里,让郑二郎好好辩认一二。”
声音很响亮,好似特意说给他们听的。
声音又很清朗,应是一位小郎。
只是听在郑绥耳中,却是很刺耳,若不是采茯抱住她,大约她会气得要掀帘下车了。
前半句话,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想来,缙郎一行人,今日应是去拜访了步府,郑绥不得不信,在南地,荥阳郑氏的确名声不显,单说这步家,不过是柴桑境内一霸。除了从前出过一位皇后外,再无其他,一个小郎君,竟然用上这种语气。
在郑绥看来。退一万步讲,这步府,又哪值得上缙郎携着女眷上门拜访。
况且,这拜访,不请自到。还未受到应有的礼遇。
而后半句,话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恭敬,这说明,这步家的小郎君,必不是不懂什么叫恭敬,只是对人不同而已。
那牛车厢内,坐着的十二郎,必是外郎口中的贵客。
想到这,郑绥低头望向采茯,只瞧着采茯点点头。郑绥心念一转,却突然开了口,快得连采茯想捂着她的嘴都不能,“纵使是招摇撞骗,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比不过舅氏逼甥,失之人伦,强取豪夺,仗势欺人。”
话音一落,静寂片刻。双方已成对峙之势,若是郑绥亲眼看到外面刀戟相向的场面,定会后悔这般冲动,就在双方要动手前。忽然传来几声拍掌,打破了这平静,也打破了这对峙。
“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位小娇娘。”声音含笑,清润悦耳,犹如山泉流淌的清泉。完全不同于先前那位步家小郎的清朗之声,郑绥猜测,这人应是步家小郎口中的那位十二郎。
亦是步家的贵客。
郑绥没有接话,而紧接着,那极好听的嗓音,又重新响起,如同金玉相撞般清脆,“荥阳郑氏,以名德显著于世,是北地经学大家,只是某却久闻,中州四士之一,郑十郎君,二十年前,以一《清泉吟》,名扬天下,备受士林追捧,某常自恨困于南地,无缘听此一曲,今日,既然得遇郑家娘子,还请小娘子弹上一,为某一解生平之憾,不知可否?”
最后的话,听着带着商议,却是毫无商议的余地。
郑绥正要应话,采茯一把捂住郑绥的嘴,瞪了她一眼,之后,采茯才伸出一手,轻叩了下窗台,没过多久,长庚便轻跑了过来,采茯微掀起车帘,“你去说一声,就说今儿出门匆忙,小娘子忘记带琴,若是小郎想听,请他明日上午去城中郑家临时的住所,由家中二郎陪着一起听曲。”
待长庚应了一声,离开,采茯放开郑绥,却是叮咛不已,“不许再说话了,小娘子现今大了,要避嫌,纵和外面的小郎说话,也需有兄弟在场才是。”
郑绥瞧着采茯板着个脸,怕采茯真的生气,遂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采茯甚至没来及多说上一句话,便见长庚捧着一把小巧的七弦琴过来,“那位小郎说,他车上有一把拙琴,让小的拿来给小娘子瞧瞧,是否可用?”
是否可用?
明明是逼人,却偏喜欢用这几个字。
郑绥心里顿时琢磨着,怎么把这样的措词还回去才好,乌黑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瞧着采茯,便带着几分祈求,“好姐姐,不如让我试试可好,免得让那些人看低了荥阳郑氏的名头。”
“小娘子不是不爱弹琴。”
“你也知,别的就罢了,这《清泉吟》可是阿耶所教所指点的,连阿耶都点过一回头。”说起这件事,还算是郑绥的得意之事,当然,她绝不会和人说起,唯一一次阿耶点头,还是因为阿耶刚午歇醒来,正迷糊着,那会子,怕是郑绥说月亮是方的,阿耶也会点头的。
采茯想着郑绥怕是要磨蹭得她答应才肯罢休,遂对着车窗外的长庚道:“把琴给我。”说着,起身走向车厢口,掀起车帘角,从长庚手中接过那把小巧的七弦琴。
只是当郑绥看到采茯摆好放置在她面前的那把七弦琴时,尤其是看到琴尾的焦痕时,心头一惊,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尾部的焦痕,又伸手抚上琴弦,轻轻扣了一下,出清脆的声响,纯正而无一丝杂音,果然悦耳音美,音质不凡。
留意到郑绥的异样,采茯忙俯下身,问:“小娘子怎么了,这把琴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