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不再年轻的双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排练厅瞬间坠入深海般的寂静。
孙飞扬抹了抹额角细密的汗珠,这才感觉自己白色衬衣的后背早已洇出大片汗渍,紧贴脊椎的布料传来刺痒的寒意。
热依罕突然摘下绣着石榴花的艾德莱斯绸头巾,从丝绸褶皱里抖落出细碎的孜然籽,那是她今晨在巴扎采购时沾上的。
她轻轻擦拭编钟触摸屏上的汗渍,喃喃自语道:"我奶奶说过,真正的木卡姆会在月光下自己找路,就像沙漠里的骆驼刺把根扎向暗河。"
当昏黄的路灯熏黄排练厅的磨砂玻璃时,老艺人们已经结束了今晚的排练,开始窃窃私语。
阿迪力解下萨塔尔琴弦上缠着的红绸带,那是他女儿婚礼时的吉祥物,他把他小心系在智能编钟的支架上。
当胡西塔尔琴师米尔扎小心翼翼地尝试用琴弓尾部敲击电子音板时,穹顶突然降下全息雪暴,虚拟的雪花在触碰到传统乐器时竟发出真实的寒意。
"这是亵渎!我得走了!"始终沉默的鹰笛手艾山突然摔门而出,镶银的笛管撞在门框上迸出火星。
热依罕望着他消失在古城巷口的背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褪色的绣花荷包,倒出一把风干的薰衣草撒在智能地板上:"四十年前我们在慕士塔格峰下排练时,雪地里开的就是这种野花。"
“热依罕大婶,艾山他……”孙飞扬不无担心地说道。
十二木卡姆缺一人、缺一样乐器都不行!
“别担心,他会回来的,给他一点儿时间消化。”热依罕笑容温暖而自信。
子夜时分,目送最后一位老艺人蹒跚着消失在古城的暗巷中,孙飞扬这才独自坐在控制台前。
全息投影将未完成的编曲数据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的光斑中,他注意到哈力克留在排练厅里的达甫鼓内侧似乎刻着某种符号。
紫外线灯扫过的瞬间,一组疏勒文渐渐浮现。
“那也许正是破解唐代燕乐半字谱的最后密钥。”孙飞扬轻声笑了笑,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判断。
鼓身裂缝里渗出的骆驼胶,在冷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窗外,五月的沙尘暴正在舔舐古城的轮廓。
智能编钟的自主演奏模式突然启动,被重新编译的《十二木卡姆》套曲混着电子音效涌向夜空。
孙飞扬看见巡逻的野猫炸开毛发,朝着月亮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他摸出手机想记录这魔幻的场景,却发现屏幕自动跳转到舞蹈总监李阳的社交账号。
他最新发布的排练花絮视频下,赫然显示着"23。5万次转发"。
暗处突然传来织物摩擦的窸窣声。
孙飞扬猛然转身,这才看见王长辉的剪影倚在排练厅锈蚀的铁门边,指间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如警灯。
“原来,你一直没有离开。”孙飞扬笑着说道。
“我就想看看,这第一次,你会怎样驯服这群老人。”王长辉笑得更欢。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对《大唐西域记》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