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他身后走出两个小沙弥来,迎客僧笑道:“让这俩小沙弥给众位施主领个路,还请沈施主随贫僧先去见过主持方丈。”
沈玮回头看了景蕴顾远二人一眼,见景蕴微微颔首,方才对沈交代道:“为兄去去就来,你先陪着两位贤弟去用斋,你嫂子那边儿也替为兄转告一声儿。”说完沈玮便随着迎客僧先行离开了。
迎客僧自然没有错过沈玮回头看向景蕴与顾远的那一眼,更没错过景蕴那微不可查地颔首点头,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愿多事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众人跟随两位小沙弥先去梳洗更衣后用过素斋,又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再次聚拢一处,沿着后山小道过了练武台,一直往上登上藏龙山顶。
山顶有一个观云洞,洞前有株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松,松下置有石桌石凳。这观云洞平常并不与人开放,今次亦是沈玮求得方丈同意,洛娉妍等人方才能登上山顶。
站在洞前极目远眺,藏龙山脉犹如一条蛰伏地绿色潜龙,龙脊高高隆起,龙鳞在这即将进入腊月的天气中,仍旧青翠碧绿。洞内有尊天然石柱,立在观云洞中央,犹如飞龙之势栩栩如生。
景蕴从踏入观云洞便皱眉立在那石柱前,顾远走过去时,景蕴侧头问道:“你说这是飞龙还是困龙?若说是飞龙却困在这石洞之中,若说是困龙却呈飞天之势。”
景蕴说完嘲讽地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嘲笑自己。顾远见此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如何安慰。
二人在石柱前又站了一会儿,回到洞外古松下,众人已摆开笔墨,或题诗,或作画,万碧凑了过来站在沈身后,正看他作画,沈琨与洛继宗二人更是席地而坐,摆上了棋局。
曾氏带着女孩儿们,在不远处的山洞另一边儿,席地摆了一圈儿蒲团,中间安放了小几,取了茶点果铺出来,一边儿闲话,一边儿煮茶烹茗,亦是好不好快活的样子。
小小的奕哥儿迈着小短腿儿,在中间儿跑来跑去,更是为这一家子平添了两分热闹,还有景蕴从不曾体会过的,家的味道。
一开始两边儿人还能各玩儿各的,可有了个破坏规矩的万碧,很快便又都凑到了一处,不是过去女眷那边儿抓把瓜子,便是过去讨杯清茶。
素有才名的沈春蕊,更是被拉过去跟着一块儿吟诗作赋。就连曾氏也被劝过去提笔写了首诗,才被放过。
只洛娉妍一直安坐在蒲团上,不停的洗杯煮茶,像是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连沈琨与洛继宗几次三番前来邀她下棋,也被她摇头拒绝了。
景蕴亦是远远地站在崖边儿,望着那龙首的方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热闹的众人,不知想着什么。
原本这般相安无事的等到太阳落山,众人回到厢房洗漱后用过晚膳,明儿一早便下山回府也是极好的。
谁知洛娉妍一袭浅紫缂丝薄袄,半头青丝瀑布般垂在背上,一双素手跪坐煮茶的样子,却引起了顾远的注意。
顾远绕开众人,走到小几前,蹲下身端起洛娉妍刚刚斟好的茶,自顾自地轻抿了一口,眼神便从先前的惊艳,变成了浓浓的疑惑。
三六六 佛偈
无论这煮茶的手法与姿势,还是这茶的味道,竟都与自己母亲如出一辙!便是被母亲手把手教导的箐儿,也不过如是。
想起母亲偶尔提起她时,眼中的欢喜与口中的赞誉,顾远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
盯着洛娉妍看了片刻,顾远咧嘴一笑,朗声道:“洛小姐何不与大家一块儿玩耍,独自一人在这儿煮茶有什么意思?”
洛娉妍闻言皱了皱眉,抬眼扫了顾远一眼,眼角却看见景蕴独自站在山崖边儿的模样,心念一动,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便真的起身朝石桌走去。
万碧见洛娉妍过来,很是高兴的上前挽了洛娉妍的胳膊,娇笑道:“洛姐姐可算是过来了,快来看看我画的。”一边儿说一边儿将洛娉妍往石桌那儿拉去。
见洛娉妍过来,沈琨也不与洛继宗下棋了,急忙丢开棋子儿挤了过去,想看看洛娉妍这是要作画还是题诗,他记得洛继宗说过,洛娉妍的画尚且能看,那诗却是不能见人的。一直就想瞧瞧,究竟是怎么个不能见人。
曾氏亦是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便是窦公子与郑公子,也是父亲知交好友的子侄,算得上是世交,娉妍不必太过拘泥,出来玩耍,大可放轻松些。”
洛娉妍微微颔首,并不说话,眼睛却是朝石桌看了过去,见沈正在沈刚刚完成的画作上题诗,便也不过去,对众人笑道:“刚刚煮了些茶水,不妨先去用些茶,一会儿再来看二哥哥与三哥哥的大作。”
洛娉妍话音刚落,沈便挑了挑眉,但他尚未说话,万碧便窜到洛娉妍跟前儿,嘟着嘴道:“洛姐姐怎么能这样,分明是我师傅的大作,哥哥不过是借了我师傅的光罢了。”
万碧这“师傅”叫得是理直气壮,沈却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瘪嘴教训道:“都说了多少遍了别乱说话,我不是你师父,不是,不是,不是!你这么笨,别坏了我名头。”
万碧一听这话儿,顿时不依不饶非要沈承认她这个徒弟不可,沈却有一副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松口的样子,奕哥儿不知为何也跑了过来,为着沈与万碧二人又蹦又跳,看得曾氏也跟着心惊胆战的围着转悠,一时间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