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女孩儿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朝门外瞄了一眼,“朕也记不清了,大抵还在乾清宫的时候就有她了。”
舒兰恍然大悟,叹息一声,“臣妾全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老十。那年寒衣节,他为什么会在乾清宫冲犯一个宫女,就是这个恕儿吧。”
“啊……”胤禛应承着,“多早的事,朕都忘了。”
“臣妾记得。”舒兰幽幽道,眼圈竟红了,“那年我让他来取锦端的旧衣,可是他碰巧看到恕儿,就失了举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真是万事有因果。您也还没有忘,是不是?”
胤禛不语,静
41、九
静地咽着茶。
“臣妾刚才看见她,也以为是锦端又回来了。她还叫这么个名字,是不是锦端要让我们忘了以前的恩怨呢?”
胤禛冷对道,“你扯太远了。”
舒兰道,“臣妾不该多这个嘴,只是一时伤心。您知道我来做什么?老九媳妇她,寻了短见了。”
胤禛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夜里,子时没过,因为没有避圣讳,被掌嘴罚跪,她闺女前儿刚过去,许是想不开,夜里就服了毒,发现时人已不行了。看着她的佟嬷嬷吓得够呛,就跑我这儿来了。唉,怎么就是这么个糊涂人。”
胤禛摆手道,“朕知道,是朕……”
“这人一死,府上也乱了,不知消息怎么传出去,竟有个男人跪在府门口给她打幡儿,又哭又唱,都说是老九从前捧过的戏子。臣妾这就来回您了。您处置他们几个兄弟无所谓,可女人不该代男人受过,燕燕跟瑞玉已经不在了,只怕您处置了老八媳妇,不管因为什么,还会有更难堪的说出来、做出来,岂不是趁了他们的意!
“臣妾也知道,当年锦端死得冤,可是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凡物都是过眼云烟,唯余伤心罢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是想起我们妯娌几个在离宫烟雨楼喝茶的情景,真是历历在目。
“您看您不是有恕儿了么,上天垂眷着世人呢,咱们也该释怀了。”
胤禛脸朝里躺下,“昨儿老八来过,他说朕也有罪过。你说呢……”不待淑兰回答,又说道,“跪安吧,朕要睡了。”
良久,他忽然惊醒,黑暗中听见阵阵打击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黄钟大吕,他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恕儿秉烛进来,答道,“皇上别怕,是交泰殿的大座钟打点呢。”
他抹着脑门上的汗,“唉,我梦见他了。”
恕儿疑惑,“谁?”
胤禛翕扇着干涩的唇,几欲讲出一个名字,却忽然丢了东西般,恍然若失,他已经不叫这名字了,他的新名字叫什么来着?他思如败絮,一时想不起。“兄弟,兄弟……”他敷衍着恕儿,也兀自答给自己,定下心翻身睡了。
(第四部完)
42
42、尾声
寻常的九月末,即便是江宁府,天气也该转凉了。今年不知怎的,棉衣迟迟没换上,夜里有心还能听几声秋虫叫。悦离来蔡府第三天,行李住处差不多收拾停当了。前天傍晚见的蔡老夫人,拉着悦离的手说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孩子。老夫人也曾是场面上几经磨砺之人,慈祥一笑,那参透人世的凌厉都收在皱纹里了。她只跟悦离谈自己的侄子李怀瑾,谈世道的艰难,甚至谈到她的父亲,唯有对她的来处是忌讳的。悦离也知道,从前的遭际曾是耀目的资本,而今已日薄西山,自然要收敛做人。人情浇薄,势利的唯恐避之不及,厚道些的则怕她尴尬。
她也只是个肉骨凡胎,覆巢之下,明哲保身都思之不及,更何况把霉头往自己身上揽。李怀瑾却不是这样的人,义气,性情,南下到保定,歇在驿馆里,半天都晃不见了,后来回来,悦离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去会一个朋友。离了保定她才知道,九贝子允禟,哦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