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琪道,“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答应。我平生最恨男人纳小妻,但凡是我能有个一男半女,我能由着你八哥的?再说以我跟瑞玉的关系,我还见天地劝她把你看紧些,回头又把何丫头饶给你,这不等于自己扇自己嘴巴子么?”
这话像是触动了胤禟的软肋,使他兴味索然,对此事倒有一搭无一搭起来,“我倒真愿意瑞玉把我
23、二
看紧些。我觉着你这丫头特别像瑞玉年轻的时候,连她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一样的。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看到她我就好像活了一个轮回,这世上能有这样齐全的造化么?”他摸着自己头顶趣青的头皮,闭上眼,仿佛疲惫不堪的样子,“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在畅春园,忘了是怎么回事,她手上的香串子掉进湖里去了,她让我跳下去给她捞……就是一香串子,值什么?我二话没说就跳下去了。当着那么多王公阿哥,皇阿玛都在对面画舫上瞅着。我额娘,鼻子都气歪了,哈哈……”他笑着,精神也沉入了畅春园的后湖中,“后来额娘还跟我说,多大出息,刚纳福晋就让她拿住了,以后日子可怎么办。我就说,‘你不懂,我跳进水里,三分为她,七分为了你们这起子人,我就认准了你们会说三道四,我就非得把这事儿办出来,让你们说去。我这人的脾气就是这样,愿意做的事谁也挡不住,不愿意做的谁也撺掇不起来,岂是被她拿住了?’……可如今看来,我他妈还真是让她拿住了。”
宝琪看着颓丧的胤禟,流露出哀悯来,于是缓和了口气,“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你了。我原以为你纳侧妃只是为了气她,你自己心里放不下,又何苦累了何丫头?有这样的气性,你还真不如……”屋里早已暗下来,姐弟俩言谈至深,旁人亦不敢送灯进来,胤禟陷在阴影中,良久不语。宝琪忽然斥道,“瞧你那副德行!还好意思跟我要人!怎么不回家先摆弄了自己的媳妇?”说罢,还是抽出襟下的帕子,递过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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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
晚间胤禩回了清婉居,脱了便袍洗脸,等丫头们出去了,宝琪训问道,“你又撺掇何丫头做什么了?”
胤禩一怔,继而宽和笑道,“你这脾气,总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来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
“今天老九找我了,非要要了她去做侧福晋。”
胤禩的脸埋在手巾里,没有搭言,宝琪又说,“你别说这跟你扯不上,说了我也不信。何丫头教我看管得好,从没在你那几个兄弟跟前露过脸,怎么几天工夫,老九就指天誓地地说要娶她?”
胤禩把手巾搭在腿上,规整地叠起来,默默道,“那只是个玩笑罢了。”
宝琪骤然感到一阵阴冷,“玩笑?你什么时候开始拿老九耍弄着玩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
“没到那份地步,你还不知道他么?就是一时新鲜,过后也就忘了。”
二人沉默半晌,宝琪似笑非笑道,“这下试出来了?何丫头可还中用?”
胤禩不满她的直白,却又欲拒还迎,“瞧你说的……老九倒是跟你怎么说的?”
“他说留着那丫头,早晚也要被你收入囊中,不如他帮我这个忙。”
胤禩皱眉,想着宝琪跟胤禟如何周旋,竟忽然落到自己头上,觉得太荒唐,于是连辩驳的力量都懒得使,缓缓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当她是自个儿的孩子一样。这么些年,我像是个不干正事的人?况且她还是……”
“行啦。”宝琪打断他的抢白,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有些暗喜。“他说何丫头像瑞玉。”
胤禩显得无奈,“这孩子……我也没料到她会使这么一招,只是前几日磨着非要去汤泉,我推说等你有本事走出这府门去,就许你去汤泉。”
宝琪问道,“走出府门?这是什么意思?”
胤禩锉着牙齿,像是在头脑中推动一个硕大无朋的磨盘,“十年磨一剑,我确实想称称她的斤两,只不过还想不到这么单刀直入的路数。”
说话间两人睡下了,宝琪却合不上眼,忽然说道,“我觉得她可怕。”
“谁?”胤禩困倦,思路已有些钝了。
“前几日有意无意,跟我打听了好多胤禟两口子的事,没成想三言两语就把他收服了,还压根没着我的眼,可见她是个极精明的人。但从平日言行来看,她又像个极稳重厚道之人。”
胤禩安慰道,“毕竟是个的闺秀,她的稳重像极了她父亲,可是言必信行必果,未免是个硁硁然的愚人,而她只不过幸而懂得变通罢了。放心,你跟她相好,她的小聪明也不会耍到你身上,况且还有我。”
这几句是最实在的贴己话,她已全然放下了心,后面的话也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心计。我总怕会引火烧
24、三
身的。”
胤禩轻声笑,手伸进她的被子里与她指掌相扣,“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撒泼耍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