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监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跪下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顾及皇后身体,慢步而行,众人垂首,不敢正视,待皇上与皇后入座,只听皇上说道:“免礼!”众人才起身入座,用余光微微偷视主位。
皇后今日着明黄滚边的大红色交襟凤袍,那袍上金线绣制的九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头梳凌云髻,髻上只插一支朝阳九凤挂珠金钗,耳戴双凤戏珠坠,再无其他首饰。她的装束不若云妃高雅,不比宁妃精致,更及不上两人的贵气,但却昭示了她的身份——皇后。只有她一国之母才能理所当然地一身凤饰,云妃也着凤钗,按制却只六尾,皇后则是九尾。她的相貌也不是最美丽的,透着温婉之气,怀抱明黄色襁褓,身坐皇帝身边,却是端庄秀丽,没有人能说她配不上这一国之母的尊荣。
“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有事禀告。娘娘月中不便见客,林昭容近日受了风寒,一直未能好转,怕病气不祥,便着人跟臣妾告了假,臣妾去探望方才知晓她已下不了床了!”云妃中规中矩地说道。
燕北微点头,孟淑兰却问道:“可是发热了?召太医瞧瞧,好生调养,可别落下了病根。”
“臣妾已让太医瞧过,只是风寒入体,药也吃了,却怎也不见好,怕是她身子骨本就弱,这才病倒了。”云妃淡声答道。她这般说那便是实情,在场其他嫔妃心里是明白的,云妃娘娘虽身份高贵,待人冷淡些,但依着规矩办事,不偏不倚,长久自然得人敬重。
“要臣妾说,最高明的太医不是在淑兰殿里么,大皇子如今这景况稳定着,不如让姚太医拨空去瞧瞧,早些治好让林妹妹也少受些罪。”宁妃柔声笑道,仿若真心为林昭容的病情忧虑。只是这话里暗指了大皇子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霸着最好的太医怕也是无力回天。
果然,孟淑兰闻言面色微忧。燕北沉脸瞥了宁妃一眼,锐利的眼神似带了杀气,使得宁妃心中一惊,脑中顿时清明起来,不由冒出冷汗。只听他冷声道:“区区一个昭容如何比得上皇嗣尊贵!莫不是宁妃以为自己身为二公主生母,便比流着皇家血脉的的二公主尊贵些?”
宁妃噤声不语。虽说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是相辅相成的,但这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嫔妃都只是妾,又怎比得上皇家血脉尊贵!
“是臣妾的错,这大喜的日子怎生提到病人,坏了喜气。宁妃妹妹也勿要乱言,皇子公主们皆在这里,无论是谁所出,皇家子女身上留着的是皇家血统,岂是他人可以相比的!”云妃圆场道。
“姐姐说得是,是臣妾妄言了!”宁妃心中恼极也只得咬牙认错。
帝后及众嫔妃坐于上座,且声音不大,因此众臣并未听清他们的言语,只座位靠前的几位重臣听到些许。秦闲见皇上面色不豫,立即请示道:“陛下,人已到齐,可否开宴?”
燕北顿了一下,却问道:“菊妃还未到吧?”
孟淑兰会意道:“那便等菊妃来了再开席吧。”
嫔妃们皆有些吃惊,闻言的大臣们也生出了好奇之心。后宫四妃之中封了三妃,一为云妃,一为宁妃,还有一个便是这位神秘的菊妃。皇上登基之时后宫仅皇后一人,虽曾允诺宁家一个女儿进宫,但以“给予国母之尊重”为由延后其入宫时间,直到文帝二年皇后诞下大皇子曾一度危及性命,太后重提此事,被皇上盛怒驳回。后皇后凤体好转,皇上却出人意料地封了一个女子为妃,这个女子便是菊妃。
皇上自作主张地让一个来历不明毫无背景的女子位列妃位,太后及众臣皆激烈反对,更不说还有对宁家的一个允诺还未兑现。岂料皇上坚决不肯退让,僵持半月后,皇上盛怒,疲惫却果决地说道:“是朕要娶妻纳妾,朕的后宫里住的是朕的家眷,这是朕的家事,朕如何做不得主?菊妃是朕喜爱的女子,她不是一国之母,不用出身高贵、端庄贤良,只要得朕的宠爱便可,朕许喜爱的女子一个妃位,何时轮到你们来反对!莫不是真要翻了天不成?”太后及众大臣皆无可奈何,但皇上最后仍是做了让步,册封宁馨儿及云思缈为妃。
菊妃娘娘居住的地儿不是四宫之一,是皇帝陛下着人另建的独僻一处,名为“菊苑”。据说菊妃娘娘爱菊,皇上便命人移植了各个品种的菊在菊苑里。菊苑占地极大,只建了一处居住的宫殿,其余土地大多种了菊,还有其他花草与假山,只是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踏足菊苑,违者处死。文帝三年的那次选秀成功入宫的秀女中有一位出身不错的小姐颇得皇上喜爱,早早便封了婕妤,本就自视甚高又受了些挑拨,便去了菊苑寻恤,回来之后便只道是见了一位天仙般的人物,后被皇上知晓,结果真被处死了,此后便无人敢再踏足菊苑。
这位神秘的菊妃娘娘鲜少露面,入宫十多年仅在大皇子周礼上出现过一次,文帝七年的年宴上出现过一次,在座之人少有见过的,不免皆有些期待,极少数见过的人皆道这位娘娘的相貌天人一般无人能及。
不过片刻,众人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近了才停下,想必是乘辇而来。一会儿竟不闻太监唱声,众人皆好奇看去,原来菊妃娘娘已经进来了,那门口的小太监却是呆了。那女子身着交襟宽袖暗白底盛开□纹丝绸长袍,襟边及袖口包三寸暗黑缎绣秋香色菊叶纹,青丝束成高髻,只斜簪一朵盛开的□,也不知这春末夏初哪里来的菊花,此外毫无任何装饰。且看她的眉目,却是极淡极淡的,五官似是水墨画一般,渲染了开来,便是淡也是吸引人目光的韵,她面色清冷,袅娜而来,似随时便会飞天。容昭仪也是清冷的人儿,只是淡漠成了无神的陶瓷,不似她冷得有股子神气。
菊妃行至主位前,盈盈地行了个礼,轻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燕北沉色点头,孟淑兰却笑道:“菊妃,来我这边坐!”
见燕北点头示意,菊妃顺从地坐至孟淑兰下手。
“左相,可以开席了!”
“是!”秦闲高声道:“今日乃我大燕国七公主之满月喜日,臣代众臣恭祝七公主福寿康全,恭贺皇上、皇后娘娘喜得公主千岁,谨以此杯开席!”
众人皆举杯饮下。燕北有些疲倦道:“众卿随意便可!”众人猜测皇上仍忧心大皇子伤势,便也不敢多说恭贺之话,只与邻座寒暄对酒。
燕北静默地吃着菜,众妃嫔也不敢多言。孟淑兰对菊妃道:“好多年没见过菊妃了,竟还是那副模样,哪像本宫的眼角都有了细纹。”
菊妃淡淡回道:“皇后娘娘还是如多年前一般端庄秀丽,还有温暖。”
“你这是恭维我了,来,看看我的无双儿。”说罢,把襁褓往菊妃那边挪挪。
菊妃看着小婴孩,真如传闻中一般灵气得很,面相不凡,圆圆的眼睛看着她,不似一般婴孩般贪睡。她不由浅笑道:“命格无双,岂是凡人!”
孟淑兰温婉一笑,道:“借你吉言!”
开席不多久,皇上皇后便离席而去,菊妃娘娘跟着也回了菊苑,宁妃面色不善,也早早离去,云妃主持大局,众人少了些拘谨,也算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