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国区区小国,近几年仗着投靠梁国便猖獗起来,这次定不能饶了他们去,不然怕是更无法无天了。”孟淑兰温柔却坚定地说。
“淑兰不必担心这个,我已经下诏命孟将军带兵去平乱,待平定之后便可召他回来看看他的外孙女。今日可曾见到无果大师?”说到最后,燕北的语气竟有些急迫。
淑兰了然一笑,道:“见到了,无果大师说淑兰定能如愿!”
“那就好!那就好!”燕北欣喜异常,激动道:“无果大师既然如此说,那定是天命如此,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便不能自已地抱紧孟淑兰,他是太高兴了。
三月十七,丑时将至,淑兰殿里灯火通明,宫人皆面带忧色,因为皇后娘娘开始阵痛了。皇上早十日前就加派了人手,足见有多么重视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此时太医院有些资历医术精湛的太医都站着淑兰殿外殿里候着,所有人都把心提着,暗自祈祷皇后娘娘母子平安。
“啊……啊……啊……呀……”
听着从内室传出来的凄厉的叫声,燕北焦急万分,坐立难安。一旁服侍的太监总管万吉和众太医更是神情紧张。
“唔……啊……”
又是一声惨叫后却没声了,燕北按捺不住,就要冲进内室,一旁的万吉和太医连忙拦住:“皇上三思!产房不吉,恳请皇上在此等候!”
“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如今里面都没声音了,叫朕如何等得下去?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还不进去看看皇后如何了!”燕北怒道。
“微臣这就进去!”唯一没有阻拦皇上的姚太医镇定地说完进了内室。不说是皇后分娩,即便是民间妇女生产,男大夫也不宜进内室,只是为了皇后的安全着想,这些俗礼全然是顾不上了。
仅一盏茶的功夫,姚太医便出来了。他无视皇上急迫的神情,神色自然地朝燕北施礼,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微臣已命接生嬷嬷喂娘娘服下大金丹,再含上参片,歇息片刻便可。娘娘阵痛过早,宫口未开,少不得要受些疼痛。微臣已为娘娘诊过脉,娘娘和胎儿均安,胎位正确,只是胎儿大了些,等会生产时还要辛苦些,娘娘胎前脉亦洪数有力,不若难产者脉沉微,皇上请宽心。”
燕北听到这些话,心下稍安。这姚怀广是“神医世家”姚家的人,先帝在世时曾六次诚邀姚家人入太医院都被拒绝,姚家上任家主允诺他日幼子学成允其入宫。姚怀广如今仅而立之年,医术精湛,无人能出左右。他性子平淡耿直,讲究礼制规矩,却是燕北最信任的太医,燕北也不好训斥他,且他说皇后无事便是真的无事。
“定是皇后平时所食营养全被胎儿抢了去,这孩子在母亲腹中便这般强势,性子怕是烈得很!若是女孩,这性子怎生是好?无论如何都不该为难母亲,还未出生就这般不孝,真是该打……”燕北来回走动,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英明的皇帝陛下的碎碎念无人敢搭话,孩子还未出世,哪有皇上说的那些心思!要说孩子不好,那可是龙胎,以后是尊贵的小主子,谁敢得罪?况且皇后娘娘才阵痛了不到一个时辰,实属正常,难产者痛了几天几夜的大有人在,皇上是急乱了心,但当下却是谁也不敢把这番话说出来的。皇后娘娘早年小产损了元气,产下大皇子后更是凤体嬴弱,难再有孕,姚怀广用尽珍贵药材遍寻古方为娘娘调理多年,去年娘娘终于有孕,也是喜事,且不说寻常孕妇生产已是九死一生,以皇后的病弱身体分娩确是大有凶险的。姚怀广给皇后娘娘服下的大金丹皇上不太清楚他们这些医者却是知道的,其用药制法是极其复杂的。
举世无双(中)
不少医者皆听说过大金丹,但真正知晓药方的却少之又少,整个太医院里也不过就那几位上了年龄的老太医知晓明确的配制之法。
其用药为:当归肥白大枝者酒洗净晒干切浓片取二两,白茯苓用乳拌后晒干取二两,白术用黄土裹上至饭上蒸七次去土切片取二两,延胡索用酒煮透晒干取二两,蕲艾去梗淘净灰尘后醋煮取二两,川芎二两,川藁本去土洗净晒干取二两,丹皮水洗净晒干取二两,赤石脂煅后取二两,茵陈用童便煮后取二两,鳖甲用醋炙酥取二两,黄芩用酒炒后取二两,白芷二两,人参切片饭上蒸后取四两,大地黄用酒煮烂后取四两,益母草取上半截熬膏取四两,香附用醋、乳、酒、童便、盐水、泔水六制取四两,桂心一两二钱,大粉草用酒洗后炒过取一两二钱,没药透明者去油后取一两二钱,五味子去梗净炒取一两,沉香六钱,阿胶用蛤粉炒成珠取三两,紫河车一具。
制药时先将紫河车盛竹篮内,放长流水中,浸半日,去其秽恶,用黄柏四两,入煨罐内,将河车放黄柏上,酒浸没,炭火煨烂,取起,合各药同捣晒干,磨极细如飞面,复合益母草膏、烂地黄、阿胶和匀,捣二千杵,如干,渐加炼蜜,丸如弹子大,每重三钱五分,日色中略晒片时收起。以朱砂为衣,合时勿经妇人手。临产米汤服一丸,助精神,壮气血,分娩顺利。
且不说这制法复杂,其中阿胶佳者难得,紫河车更是万金难求。
有医术云:“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其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之为河车。”母体娩出时为红色,稍放置即转紫色,因此,入药时称为“紫河车”。
有医者认为随婴孩诞出的胎衣因供给婴孩养分而失去大半药效,从孕妇腹中活取的胎衣才是真正有奇效的紫河车。只是此种手法过于阴毒,多造杀孽,早在前朝便已禁止活取胎衣,紫河车也成为邪魔之物,无人敢用,今现存的紫河车多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更是罕见。姚太医竟然能寻得这味药治得大金丹,不愧是“神医世家”的人。也不排除皇上秘密寻制这味药,这便是皇家秘辛,探询不得。
众太医互相交换眼色,然后便深思起来。姚太医仍保持着之前的淡定,眼睑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啊……啊呀……”
新一轮的阵痛开始了,燕北的心又提起来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的。众人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惟有姚太医仍是一脸镇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仍未听到孩子的哭声,整个外室一片宁静,气氛僵紧。一个时辰并不算长,若是看书批折子晃眼便过,只是干坐着等待又心里焦急,便是一眨眼也如一年般漫长。还燕北僵直地坐着,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状,若现在能打开他的手,指甲怕是已经苍白发青了。众人也紧张万分,仅有姚怀广注意到皇上的手,他微叹口气,这个时候还是由着皇上吧。
内室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众人心中都拧紧了,有两个太医的脸上甚至显出些许恐惧之色。
“娘娘……娘娘昏厥了!”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燕北猛地站起,衣袖扫过茶盏,茶杯摔碎的声音刺耳非常,他直接冲向内室,却被姚怀广一把抓住。他正要怒骂,却见姚怀广深黑色的双眼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突然之间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姚怀广用平淡的声音坚定地说道:“请皇上少安毋躁,微臣这就进去,以微臣的项上人头保娘娘母女均安!”
他的声调分明只是淡淡的,却给人定心的力量,燕北心中喧嚣的气立即散了。无语地点点头,看着他走进内室,燕北颓丧地转身,神经放松下来,眼前竟一阵发黑,无力地落到椅子上。万吉机灵地递上参茶,宽慰道:“皇上,您得撑下去,娘娘还得靠着您呢。”
燕北接过参茶一口喝下,无语地看着内室的入口。
内室里,四个接生嬷嬷已经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一旁服侍的宫女更是惨无人色,仅有皇后身边的大丫鬟莺歌虽脸色苍白但仍镇静异常,只用含着求助的双眼注视着他,想是情况紧急。姚怀广眉头微蹙,冷声道:“尔等且定下心来,尽心帮助娘娘才是!”他声音低沉,却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如霜雪一般冷定了众人的心。
姚怀广上前查看,发现胎儿已入产道,而孟淑兰双眼紧闭分明已经陷入昏迷,用来防止咬伤舌头的软木滑落在枕旁,潮湿的长发粘在她汗湿的颊上,面如金纸,让观者心惊。他立即取出银针刺她人中,见她微缩了一下,便再取一针刺入合谷穴,道:“娘娘,您得醒过来,孩子已入产道,您再不醒,孩子怕要窒息了!”说完拿过她另一只手,仍使银针刺入合谷穴口。针刺合谷穴被刺该是疼痛无比,但孟淑兰已经承受过分娩之苦,因此针刺的痛感却不明显了。姚怀广连忙使针刺她太阳、少商两穴。
如此,孟淑兰竟真的醒了过来,她已经无力说话,只能用湿润的双眼恳求地看着姚怀广。谁料姚怀广竟摇了摇头,道:“娘娘,微臣帮不了您,不能为您开腹取子,孩子已经进入产道,必须得由您生出来,为了孩子,娘娘您就再使使劲吧!”
“娘娘,您就听太医的话吧,奴婢求您为小公主想想,您要是松气了小公主怕是也要跟您去的,您忍心吗?”莺歌“扑通”一声猛地跪到床边哀道,已是泪流满面。
一直在外面张罗下人的吴嬷嬷这时急忙走进内室,想是知晓了娘娘的情况,她双目平淡地扫过内室,大步走到床边,抓住皇后的手握紧,道:“娘娘,嬷嬷在呢,嬷嬷陪着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嬷嬷跟着您去下面给公主请罪!”这吴嬷嬷是皇后生母靖安公主的陪嫁侍女,又是皇后的乳母,一手将孟淑兰带大,是孟淑兰最为亲近的人。
孟淑兰紧闭双眼,泪水顺着汗湿的脸颊无声地流下来,没入黑发。姚怀广轻拍她的双手两下,抚摸她的腹部确定孩子的位置,帮她推宫,道:“娘娘,跟着微臣!吸气,吐气,再吸气,使劲儿!再来一次……”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一旁的接生嬷嬷终于欣喜地叫道:“看到头了!看到头了!”莺歌和吴嬷嬷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