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蓉并没有详细说柳无眉意图谋害楚留香的经过,只说在楚留香反将她夫妇逼得一败涂地之后,她才说出当年自己曾是石观音的弟子,因为逃出大漠,而被石观音下毒惩罚。
柳无眉说她一直知道,天下唯有阴姬可解石观音下的毒,所以在眼看再无法自己抑制毒性的时候,终究还是冒险去了神水宫求医。结果阴姬告诉她若想要活命,就拿楚留香的人头来换。
楚留香听了她说的话之后,自告奋勇为她到神水宫去要解药。之后发生的事,他告诉苏蓉蓉时却说得隐晦,只说当时神水宫中恰逢巨变,阴姬死了一个十分心爱的弟子,心情激荡之下竟没有问他擅闯之罪,只告诉他自己从未见过柳无眉这个人,然后就放他离开,封闭了山谷所有的出入口。
当时楚留香以为柳无眉所说一切都是鬼话,只为骗他前去送死。可是当他回到拥翠山庄时,却发现柳无眉确实死了,而李玉函已经发疯,只是抱着她已开始腐坏的尸体喃喃自语,怎么也不肯放手。
等莫离念完信,原随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可惜香帅不在,不能仔细询问……但我想,柳无眉应该并非是自己逃出大漠,而是石观音安插在中原的一颗棋子。”
“你是说,石观音确实在她身上下过毒?”莫离咬着嘴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有一些慢性毒药,若无法彻底解除,是可以长期服用其它药物压制的。”
“以石观音的为人,也一定会这么做。”原随云笑了笑,“拥翠山庄好歹也是武林一大世家,李观鱼又和许多退隐多年的高手交好。如果石观音不留杀招,柳无眉身为李观鱼的儿媳,大可不必再听她差遣。”
“所以,在石观音死后……”
“她身上的毒渐渐发作,是她自己无法压制,才送了性命。”
“可是随云,阴姬说她从未见过柳无眉。”莫离紧紧蹙着眉,抬头看他,“神水宫主的医术确实冠绝天下,柳无眉为什么不真的去向她求医,反而一心要至香帅于死地?”
“嗯。”原随云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也许因为当年无花偷了天一神水,她觉得阴姬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医治和石观音有关系的人。也或许,是石观音对她的威慑太大,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确实无药可治,只有等死的份。反正,不会是为了替石观音报仇才罔顾自己的性命。”
她思量片刻,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香帅也真够倒霉的,柳无眉要拉人陪葬,竟独独找上他……”
原随云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她知道,算计我根本无济于事。”
当初石观音之死,江湖一直传言是楚留香和原随云联手所为。但楚留香会对敌人心软,也可以为一个前一刻还心心念念算计自己的人出生入死,原随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做的。
莫离在他怀中抬头,轻抚他的脸颊,认真说道:“我很敬佩香帅的为人,但是,幸好你不是他。”
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她这几年能睡多少个安稳觉。
原随云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耳鬓厮磨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低声开口:“随云,我想到神水宫走一趟。”
“嗯。”他点了点头,并无意外之色,“说起来,阴姬对你我都有恩惠……纵然她已封谷,总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你陪我去么?”她仰起脸,语气中不觉渗入一丝期盼。
“嗯。”他抬手拢了拢她鬓角的散发,“我们收拾一下,就这几天动身吧。去了那里之后,我再送你到临安。”
“好。”虽然心情颇是沉重,但听他这么说,她终是忍不住露出浅笑,轻轻点了点头。
苏蓉蓉信上所说之事,发生至今已有月余。当原随云携着莫离来到神水宫所在的山谷,找到地道入口的那座尼庵时,门口已是杂草丛生,殿内也空无一人,举目之处是厚厚的积灰和蛛网。
四下搜寻一番,怎么也找不到叶天士夫人当年走过的那条漆黑秘道,看来机关确已封死。
两人逗留片刻,又去了莫离入神水宫时走的水路。被阴姬一掌劈断的大榕树仍然横陈溪涧,上面覆满青苔,一旁的树墩上也抽出了几条细枝。
略为思量之后,原随云盘坐溪边大石上抚琴,莫离则纵身跃上溪间断木,极目眺望。
他身边带着的依然是那张唐琴“韵罄”,只是这一次溪水空流,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许久之后,原随云方才划弦止音,轻叹了一声:“看来,即使水母阴姬尚在人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她。以后……神水宫只怕将永远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莫离纵身回到岸上,默默无言地坐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头。望着溪上的断木,眼前似又浮现翡翠竹筏上那抹兀傲的身影,心里堵得厉害,一阵酸涩涌上眼眶。
原随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手臂,默默地陪伴着。
她索性微微侧身,闭上了眼睛,任他的衣料吸去自己滚烫的眼泪。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