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瞪着小黑眼儿似笑非笑地说道:“哎呀嫂子哇!你啥时候学会说笑话儿啦?”
“你还记得赵家那个叫白菊的闺女吧?!”荷花儿认真地说道。
“嗨!那个假小子!俺还当过她的师傅哩,咋会不记得?听说她随爹娘到黄河南去了,好多年不见了,俺还挺想她的。”
“她也挺想你的!”荷花儿认真说道,黑蛋的老娘扭转脸偷偷笑了笑。
“你咋知道的?”黑蛋罕见地一本正经急急问道,说罢就急着从兜里摸纸片儿和烟末儿,手少有地不听使唤,抖来抖去烟末儿都撒在了地上,又摸出一些烟末儿又撒在了地上,三番五次没卷起一根烟卷儿来。
“你猴急个啥?!”荷花儿故意讥笑道,“把烟卷好,点上火儿,听嫂子慢慢道来……”
黑蛋把烟卷儿点着,猛吸两口仰起黑脸眯缝起眼睛,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荷花儿详细把自己知道的白菊的情况,向用心听着的黑蛋述说了一遍,又继续说道:“俺与大婶儿商量过了,嫂子想把白菊说给你当媳妇儿。”
“你这不是害人家嘛?!”黑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向荷花儿瞪起了眼睛,“不中不中!真是羊筋儿拉到狗腿上……”说罢扔掉烟头儿就向门外走去。
“哎哎……你这混账儿子……”老娘手一哆嗦,一个快包好的饺子掉在了地上。
“站住!”荷花儿喊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儿!这饺子还没包完你咋就要溜了?”
“咳咳……”黑蛋咧嘴苦笑着回转身,“俺这猴精猴精的人儿……又中了嫂子的圈套!不溜啦,不溜啦,听嫂子的。”回到屋里一屁股蹲在小板凳上,又摸索着去卷烟卷儿。
“你这没出息的儿子,一听到给你说媳妇儿,比叫你吃臭狗屎都恼!”老娘生气地骂起了黑蛋。
“老娘啊,说您糊涂吧也不糊涂,说您不糊涂吧也糊涂……您也不掂量掂量,俺比白菊最少要大五六岁,人家识字懂礼,俺是个睁眼瞎子……先把俺丑不丑、咱家穷不穷、人家同意不同意放到一边儿,单就白菊叫过俺师傅这一点儿,就不能把白菊说给俺当媳妇儿!哪有师傅娶徒弟当媳妇儿的?!这不是乱伦吗?叫街坊邻居知道了,俺还咋有脸在村寨里混。”
这一通话还真把黑蛋的老娘给说住了,老人家一脸无奈与茫然,手里捏着面皮儿忘记了包馅儿,询问似的直愣愣望着荷花儿。
荷花儿哈哈哈笑了起来,“俺的好老弟呀!是你糊涂还是大婶儿糊涂?白菊给你叫几句师傅你就当真了?那是礼貌客套话……她给你磕过头拜过师吗?”
“这倒没有。”黑蛋只顾低头卷烟顺便答道。
“没有磕头拜师,在规矩上讲你就不能算是她的师傅!只是你自己认为你是她的师傅而已,别人、就连白菊也不会这样认为。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磕过头拜过师,只要两人有情有义、两相情愿,结为恩爱夫妻有啥不可?”荷花儿撇着嘴笑了一笑,“你老弟要是有福气娶了白菊呀……那可真是老弟在古寨混出头脸啦!大婶儿脸上也有光彩啊!”
“你这糊涂儿子……心里糊涂得像一盆儿浆糊!还是荷花儿心里清楚。”黑蛋老娘转忧为喜,数落起了黑蛋。
“老娘和嫂子说咋弄就咋弄吧!只要人家同意,俺这样子……还会有啥废话说的?!”黑蛋头也没抬,嘴里冒着烟儿嘟囔道。
“白菊过了大年还要来活菩萨这儿看胃疼病,到时候俺与她约好,你们俩见个面儿说说话儿,这……这以后的事儿俺可就不管啦,成不成这要看你的福气和本事儿了……不过,你得答应俺正月里你不要出远门儿,免得人家好不容易来了见不到你的人影儿。”
“浑儿子都记住啦?”黑蛋老娘把包完的饺子摆放好,笑嘻嘻地叮嘱道。
“记住啦,记住啦!”黑蛋不以为然地随口应道,“这有啥复杂的!不就是见个面儿、说说话儿呗。”
“好了,好了……饺子也包完了,天也不早了,俺洗洗手也该回去为根儿张罗吃的了。”
“哎哎……煮了饺子吃了再走!”黑蛋娘儿俩一起嚷嚷道。
“走了走了,您娘俩煮着吃吧……”
荷花儿背起准备为老人洗的被里被面儿的包袱,挎着空篮儿,快步走出了院门,小黑狗欢蹦着跑在了荷花儿的前边。
荷花儿走了以后,黑蛋老娘对黑蛋疑惑不解地小声说道:“村上的人都说,荷花儿的脑子出了乱子,依娘看呐……你荷花儿嫂哇脑子一点儿也不乱!啥事儿都清清楚楚的。”
“她给俺说媳妇儿脑子不会乱,可一想到牛壮,一提到牛壮是死是活的事儿,脑子就乱套了……唉……真叫人心痛!”
“这么好的人儿,这老天爷咋就忍心难为她?”老娘坐在床沿儿上抹起了老泪。
“俺说您糊涂吧您还不高兴……唉……”黑蛋少有地叹了口气,“荷花儿心也累、身也累,都快累成病人了,她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了,可您还参合着叫她给俺说啥子媳妇儿哇……”
“是你荷花儿嫂一心好意,娘咋好推辞?再说你都三十出头的人啦,好赖没个媳妇儿咋中?”
黑蛋被烟呛着了气管儿,“咔咔咔”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喉咙说道:“娘啊娘……有俺孝敬好您老人家就中啦,不缺吃不缺喝的,不要媳妇儿又咋着?”
“说来说去,你还是个浑儿子啊!娘宁愿不要你孝敬俺,也要给你说个媳妇儿!”老娘又抹起了老泪。
“好好好……俺听娘的!说媳妇儿!说媳妇儿!”黑蛋两手捏着自己脸两边的黑皮,扮了个猫咪的模样儿,逗得老娘含着眼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