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弓着身子,嘴唇发白,细弱地呻吟着:“疼……肚子被踢着了,好疼……”
女人登时慌乱起来。如果这女人就这么死了,那些男人会……她简直如堕冰窖,也不敢喊人,忙弯下身去扶她,就在低头靠近的一瞬间,她猝不及防地被用力捂住了嘴,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后脑传来一阵钝痛,便失去了意识,连一声叫喊也被及时地堵在了嘴里。
……看来没有惊动到外面的马贼。
阿蘅看看瘫倒的女人,将手里的铜灯放回桌上,因为掌心还有些麻,她险些把灯打翻。
允娘那一脚结结实实踢中了她的小腹,她疼得直冒冷汗,但随即在疼痛中意识到不能寄希望于允娘的帮助了,她甚至只会阻碍自己脱身。就在她生出必须将其制服的念头的下一刻,她想到了眼下正是个让女人放松戒备的好机会。从起意到动手,不过是允娘弯下腰来那短短的稍纵即逝的时间,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机会,也绝不允许失手!
阿蘅缓了缓呼吸,抑制住立即将人推开冲出门去的冲动。她用绳索把女人绑在床脚,然后才打开房门,但略一考虑,她又退了回去,把两人身上的衣服对换过来,然后重新将人绑好,这回还塞上了她的嘴。
随后她披散了头发,垂着头,谨慎而稳定地下了楼去。
这些男人都喝醉了,迎面跌撞而来,少不了要同他们推扯一番,瘫软在地的,还趁机在她赤裸的小腿上摸弄几把,她硬是咬着唇没有喊出声来。
就这样沿着墙根一路退到门边,正巧身后有男人大着舌头唤道:“破娘,破娘!来扶大哥一扶!”
就差一步!
阿蘅暗自懊恼。若回到他们的眼皮底下,定是会被识破的,何况那孙老二就在大当家身边。可若在这时急急离去,仍是让人起疑,照样逃脱不得,如何是好……
事实上,她踯躅了不过一瞬,因为身后的人旋即道:“大哥——可要去垂怜垂怜那屋里的小娘子喽!”
糟糕!她裹了衣裳抬脚就往外跑,将男人声声的叫骂甩在身后。
他们要进屋了,马上就会发现人已经被掉了包。阿蘅心中惊惶,但她一出大门就看见了寨子旁的马厩,一下子忆起了允娘的话——
要跑出这个寨子当然不难,可你比那些人还要熟悉这山里的路吗?你的两条腿跑得过他们的快马吗?
跑不过啊。她怔怔地站在那处。如果仅凭双脚,她怎么从骑着马的山贼手中逃脱;即便她也能骑上马,她的马术能比他们高明?……
山寨外,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嘶鸣,紧接着马蹄声橐橐四散,大地颤动。寨子里的山贼纷纷惊醒了,成片的火光涌了出来。大当家手里还拖着头发散乱奄奄一息的允娘。他刚发现被绑住的女人成了允娘,大怒之下掴了她一掌,正要开口质问阿蘅的踪影就被寨子外的声响所惊动。
众贼得知丢了女人,下意识想解了缰绳去追,这才发现马厩中竟连一匹马都没有剩下了。一寨马贼,却被一个绑来的女人摆了一道,大当家丢开手上的破娘,怒极反笑。“呵,臭婆娘,以为把马全部放走,我们便追不上了?到嘴的雀儿还能让她飞了不成!你们,随我去山下的路口截人!”
“等等。”孙绝止住他,“我看那婆娘有些狡猾,她可能是往山下跑了,也或许仍藏身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何况就为了一个女人倾巢而出还不值得。不管什么时候,寨子里总不能无人把守!”
身后的山贼果然都站住了脚。大当家当即脸色一变。孙绝继续道:“现在紧要的还是先把弟兄们的马匹拉回来,光景那婆娘也不会这么快逃出山去,说不定还能将她逮住;咱们再分一小波人从山阴找过去,那里长满了枳棘,按理说一个女人不会选择那种路走,不过咱们会这么想,她也懂得这么想;剩下的人留着,还可以在寨子附近四下搜寻搜寻。”
大当家在火光中死死盯着孙绝,忽而怪异地咧嘴一笑:“行!凡事果真还是你孙老二考虑周到。既然这样,你便领着这些兄弟留在寨子里吧——二弟你腿脚不便,还是少有动作的好!”
孙绝的下颌猛地收紧了。但他仍半句话也不回,只是在已经大步离去的人身后阴沉沉地垂下了头……
阿蘅把寨中的马全部放跑之后,就沿着大路的反方向逃走,专挑人迹罕至的丛林,安全却也危险。尤其在这样没有月光的夜晚,视线里唯一可以与浓稠的夜色区分开的就是周遭草木那更加黑魆魆的身影。她一不留神赤脚踩在尖利的松枝上,当下跌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旦倒下去歇上一口气,力气就再也提不上来了,但阿蘅不敢松懈,他撑撑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狼狈地往草丛根部去躲。
人在这时候已然成了惊弓之鸟。毛茸茸的草叶划过脸颊,摩擦起来像某种野兽的舐牙声;脚边偶尔窜出一个黑影,再看才发现不过是只野兔……在这种四面八方草木皆兵的恐慌中,突然,有一种感觉准确地拨开其他感官袭得她脊背发凉,那是种阴冷的、锋利的、隐蔽性极深的危险感。
阿蘅顿时脊背僵硬。她分辨不出这种寒意从何而来,但它的确在一寸寸逼近!她瞪直了眼睛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就在她不知如何动作的时候,头顶的空气被径直劈开,刀光落下的同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跌到了草丛外的空地上!阿蘅几乎控制不住要叫出声来,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嘛,原来是只獐子!”有脚步声在草丛前停下,一人拎起地上的尸体,嗤了一声。
“我说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女人当然得留着活口!”另有人过来道。以为草丛中藏身的仅仅只是畜生后,这两个山贼也不再刻意掩藏行迹。但只要他们稍一低头,就会看到脚边的草丛后那个努力压抑颤抖的身影。只要他们稍一低头……
阿蘅才刚刚将那一记强烈的惊吓吞了下去,又被近在咫尺的威胁感缠绕得几乎窒息,她按住有些发疼的胸口。
这些人怎么会找到这里?原本她放走山寨的马,一方面为了拖慢了山贼的速度,一方面也为了误导他们沿马匹的方向追踪,来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可她怎么忘了,那寨子里还有个心思比她老辣得多的二当家。山贼能追到这里,应该就是得了他的指引。
所幸他们没有在一处地方停留太久。
阿蘅动了动流血的脚,伤得并不严重,她准备悄声潜开,谁料刚一踩到上面,看上去莽莽蓁蓁的草丛就陷了下去,那处竟是一道斜坎。这一下的动静以及她发出的短促的喊声是怎么也掩饰不过了。不远处的山贼听到后相互看了一眼,又慢慢折了回来。阿蘅在坎洼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