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也随着茶香渐渐飘进沈青黛心里,沉稳的叫人心安:“如此这般也好,看到你在女学里安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若是还有人如花朝那般来折辱你,你只管来与我说,女学定不能容忍这等品行不端之人在此。”
裴惊竹说着便将茶盏端起,修长白皙的手递至沈青黛眼前,身形清隽如玉,青松立世般立在她身前。
沈青黛蓦地晃了神,眼前人忽的与当日在陈氏书铺递给她那本《论衡》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什么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温远容,究竟是不是裴惊竹呢?
换句话说,温远容还有多少是从前的裴惊竹呢?
她忽的鬼使神差吐出一句话来。
“当年青山寺一别,你为何不辞而别,连句话都不曾留?”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花朝会选那日,她瞧见裴惊竹的身影出现在那,竟第一反应是想落泪。
他那般平静地坐在上首,高高在上的,如神邸临世般,叫人只能仰望,叫她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难怪前世她在上京从未听闻裴惊竹此人,原来他早已改了名换了姓,做了百官之首的首辅大人。。。。。。
他早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清冷惜字如金的小少年了。
那个面上清高古板正经,却十分善良温柔的小少年,仿佛只活在她自己的记忆里了。
与她自己不敢奢求的春心萌动静静封存在记忆深处,不敢触及。
话已说出口,沈青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解释好像还不如不解释,因此她便也就静默了下来,等着裴惊竹出声。
等着他出声回答,亦或是出声责罚。
这段时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上京的生存之道。
裴惊竹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中也泛出些慌乱来,他确实不知该如何解释。
圣上不许他再提当年之事,也是想为温维那狗贼,圣上所认为的,他的肱骨老臣,留一丝颜面,让他清清白白的离世。
他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百年难求一个,也是因此,即便他手刃了亲父,将状纸与请罪书同时呈至圣上的御案上,这般大不敬,圣上仍旧愿意用他,甚至给了他这无上荣耀。
只是这无上荣耀,却也禁锢了他。
圣上愿意惩处温维,却不愿将真相公之于众。。。。。。
裴惊竹恨他,却也感谢他的知遇之恩,让他在甘愿赴死之时又给了他一展宏图的机会。。。。。。
见他沉默,沈青黛期待着的眸子也从亮着光渐渐熄灭。
她笑得有些勉强,伸出手压在裴惊竹劲瘦白皙的手腕上,甚至能感受到那淡青色的血管里的脉搏一下一下跳动着。
裴惊竹霎时愣住,浑身都僵直着,她指尖若再往前半寸,便就能摸到掩在袖笼下的那根,她在青山寺前赠与他的未开过光的红绳了。
他一直戴着,从未取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