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竹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看着这场闹剧,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他蓦地有些恍惚,仿佛忽然回到了父亲离家一年了无音讯,突然归家的那日。
“温兄,你可算是回来了,若再不回来,这小嫂子怕都要给你添一个幼子了啊哈哈!”
另一个男子笑着搭上温父的肩膀,挤了挤眼色道:“小嫂子这般样貌……唉,也是人之常情嘛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说不定大公子得了萧太傅的教导,便也是这肖似狐狸精怪般的样貌引来的好处呢!大家说是不是?”
温母抱着温远容的手紧了紧,她有些难堪的望着温父,这是他的接风宴,她期盼着温父能打断他友人的这些揣测议论。
可惜温父的眼里只有她从未见过的散不尽的冷漠。
宴席散后,温父一把拽着温母进了正房,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容,快回房去睡,母亲明日再教你弹琴。”
他想他此生都无法忘记母亲当时那勉强冲他挤出来的笑容和眼里浓郁的苦涩,那般温婉的面容也会无一处不体现着悲伤。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不听话,躲在屏风后面偷看,也成了他此生唯一的梦魇。
父亲毫不留情地将母亲甩在榻上,一字一句诘问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和非议。
温母有些悲凉地看着温父,嗓音悲戚:“你不信我?”
温父冷笑一声:“我也想信你,可你要如何证明你是清白的?!”
可莫须有的事,她又能如何证明呢。
第二日,他在府里的水井旁,看到了被白布笼罩着的母亲。
他母亲用这种方式向父亲证明,她是清白的,她从未做过有碍女德的事。
从那时起,温远容便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裴惊竹。
惊竹,是他娘亲给他取的字。
他此后每日没日没夜的念书,只为了在考取功名以后的那天为母申冤。
他做到了。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温远容游街当日,敲响了大理寺的登闻鼓,震惊满朝文武和上京百姓。
“新科状元温氏远容,状告礼部尚书温维,逼死发妻,罔顾人伦!”
他穿着状元衣衫,簪花披红,手中却持着鼓槌重重落在鼓面上。
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
落在了他终年阴暗的心上,也落在了母亲一直受到的非议揣测上。
他蓦地收回思绪,静静望着那伫立的单薄身影,只是眼眸里的东西似乎变了些。
沈青黛眼圈微红,背脊却笔直的过分:“表姐慎言,国子监的先生们岂是我能收买的,家父一无实权二无声名,我能以何让先生们对我作假。”
“至于表姐说的,”她顿了顿,仿佛说出剩下的话十分难堪:“勾引……更是无稽之谈……”
她一向水润的眸子此刻难抑泪水,声音已然带了些哽咽:“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表姐不是不知,我知表姐不喜我,可也不至将我推至这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