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筝看着沈青黛,她不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于是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我知道,你是特意来柳府找关于十几年前那两桩命案的线索的,我很感谢你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可我不能帮你。”
沈青黛不急不缓地回道:“我知你说的并不是真心话,纵使你从前为柳氏效忠,甚至不惜为她充作了这刽子手,难道你午夜梦回之时,就没有后悔过吗?你分明后悔了,你还不止后悔了一次,否则石壁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字!”
文筝狼狈的低下头,不敢看她,她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言之凿凿的声音,却也只是徒劳。
“你分明这十余年,日日都在忏悔,你也觉得先夫人母女何其无辜,可她们含冤而亡,甚至直至今日都不曾洗刷冤屈,而你所效忠的柳氏,举起屠刀又挥向了多少人!你在这与世隔绝又如何能替她偿还这业障!她早已罪孽深重,无可挽回了,唯有还这枉死之人一个公道方可减免她的罪孽!”
文筝猛的站起身,双目赤红有些癫狂地吼出声道:“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沈青黛也站起身,逼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明明心中不愿助纣为虐,却仍旧为柳氏隐瞒秘密,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人能为她二人诉尽忠良,可你不愿,我不会求你也不会逼你,今日后饭食我还是会照常给你送来,我也不会再与你提及此事,这是你与先夫人母女的事,你自己做决断。”
沈青黛走的利落,文筝愣愣扶着石壁滑落在地,这些时日的愉悦就好似一场梦一样,可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日……
她只能自己勇敢去面对。
望着遍布几乎整条洞道的红字深深刺痛了文筝的眼睛,她只能怔怔瘫坐着,良久无言。
沈青黛迈出洞口才深深呼了一口气,脑海里忍不住想着方才说话会不会太重。
她见文筝的第一眼,便知她不是先夫人与大小姐的丫鬟,柳氏绝无可能让与她们有关的人活到现在。
虽然不知为何柳氏会把文筝关在这里,但细想一想,她原本以为只有大小姐是文筝动手杀的,毕竟她是柳氏的丫鬟,但她说先夫人也是死在她手中,可先夫人死时,柳氏还未进门。
如此一来,文筝想来是柳氏母亲安排给她的陪嫁丫鬟,柳母安排她下毒杀害了先夫人,入府后柳氏又让她毒害了尚是孩童的大小姐。
可既然如此,文筝该是柳氏最信重的人才是,但若是她忽然不听话了开始规劝柳氏,这原本该是文筝在柳氏那儿的功劳,便变成了隐患,于是柳氏舍不得杀了她,便只能把她囚禁在此。
这样便说得通了。
沈青黛理清了思绪,沉沉吐了一口气,思路清爽了就是不一样。
虽然她也不知文筝究竟会不会想通指证柳氏的罪行,但也无妨,走一步看一步,起码她已经掌握了一半的真相。
不过文筝良心尚未泯灭,又深信佛道轮回转世之说,为了柳氏那滔天的罪孽,她应当会说服自己的吧?
沈青黛刚翻过院墙往萍春驾着的马车走去,便迎面遇上了裴惊竹。
少年穿着淮扬书院的学士服,青竹般挺拔,衣角绣着的竹叶青翠欲滴,他手里拿着几幅画卷并书简,瞧着是要去书院寻先生讲学。
沈青黛微微一怔便含笑冲他福身道:“见过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