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点头。
伍德:“那么这个家里,最有权势的人是你,任何事情是你说了算,对不对?”
阿明想点头,但又有种难为情的意思。寻思半天,还是改口自谦。
“不是的,我靠力气养活家人,家人也得像我一样,锻炼身体,以后我老了要靠他们。”
伍德:“你知道北约错在哪儿了?”
阿明不明白。
“就错在这里,加拉哈德这么大一个家——每个家人都有自己一本经。”伍德指着窗外大西北的原野风光:“尼福尔海姆在西北,还在吃人,如果你不吃人,你就无法活下去,除非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然不能融入他们的民风民俗,更不能和他们交朋友。治理时也要用因地制宜的办法。
又看东都,如果你不能下海游泳,也当不了水手的朋友,更不能变成东都人的女婿。
再看列侬,如果你是个矿工,你却不会挖矿,迟早有一天会丢掉工作,会卖身为奴。
那么回到这个问题本身。
加拉哈德这个大家庭里,目前北约的力气最大。
北约这个小家庭里,亚米特兰的力气最大。
在亚米特兰,决定为人价值的,是钱。
它是家里最强壮的那个人,它没有对手。
它用银元掠夺法盘剥家里其他人。并且按照这套标准给家人铺好了未来的路标。
用它一个贵族老爷的民风民俗,给家中所有人定一套资本优越标准,穷困落后标准,有钱优等人种,没钱劣等人种。
有没有钱,取决于银币的铸币权,也就在他们自己手上,在他们的知识和知识产权里,又用钱财来垄断知识,知识来生产军队,军队来绑架生意。
——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这不是给它养老,它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老的一天,它想永远活下去。哪怕吃家人的肉,喝家人的血。”
阿明:“它就错在这儿?”
“不光是错在这里。”伍德抿着咖啡,把兜里的子弹往桌上码,放上一颗,就说一句。
“你老了,干不动活了,孩子听你的,双耳不闻窗外事,跟你学了一辈子打猎,却发现外边早就不是那个茹毛饮血的野蛮社会。最终也会淹没在人来人往的钢铁丛林里,泯然众人矣。
你害怕家人比你强壮,给他们喂毒药,打鸦片。对教书生产的东西一字不谈。
你和家人明面说,要做高贵的地主,养宠物,搞马驹比赛,为环境捐款,留一颗博爱之心。
你暗地放租,去搞一个等级森严阶级固化的金字塔结构社会出来。喜欢看决斗竞赛,给奴隶写报纸,宣传你的荣华富贵,让奴隶只为你永远坐在最上层而奔波努力。
你明明能养活全家,却把粮食倒进大海里,因为没人愿意花钱买你的面粉细粮,他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得找你借银子买那么一点糠米粗粮。
你和家人起了争执,因为有人不守规矩,不用银钱换粮食,你就要杀了这个家人,还伙同四五个帮手围而攻之。”
阿明总算是明白了。
这不是做生意、讲道理或者扩大生产就能解决的矛盾。
要真按照陈先生说的那样,亚米特兰真的能从衣食住行几个方面养活整个西大陆的人口,只因为资本逐利的天性,减少人口,减少资源的消耗,好让老爷永远都当老爷,奴隶永远都当奴隶。
“阿明。我和银币作对,并不是和几个商人,或者一个国家作对,也不是和北约作对。”伍德放下咖啡杯,“我在和一个反人类的魔鬼作对。工业化来了,它势不可挡。
但魔鬼会害怕,魔鬼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我为魔鬼敲了一声丧钟,魔鬼就要来毁灭我。不光是我,连我的国家都不放过。”
伍德握紧了拳头。
“明天是四国会谈的日子。你是尼福尔海姆的工人代表。我代替索尼娅老师,作为列侬的外交发言人。我们要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审视敌人。我这个伍德·普拉克死而复生,你觉得有问题吗?”
阿明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
他从来没当过官,一上来还是这么大的官,生怕自己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