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恶狠狠的将空了的圣水瓶子朝着他们扔过去,然后在羿逼近前拔脚转身逃离。
阿黛尔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灵活的消失在花园葱茏的浓荫里,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攥着羿的盔甲,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苍老女人。
“魔鬼的孩子出现了,大难就要临头了啊……”
莉卡的声音还在空气里回荡,仿佛她并不曾远去,而是躲在了旁边的某一处树荫里,满怀敌意的窥探着。阿黛尔全身微微发起抖来,惊慌的四顾,仿佛想把那个跟随着她、诅咒着她的人给找出来。
“公主,不要怕。”羿转过身,收起剑,用手势安慰她,几步走上台阶,将她放在圣泉殿回廊下的凳子上,拿出了一瓶嗅盐放在了她的鼻子底下。
阿黛尔呼吸着刺鼻的嗅盐,过了许久,几近崩溃的情绪终于重新慢慢稳定。
“羿……”她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掌,“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濡湿的头盔:“只是水。”
阿黛尔却还是不放心:“让我看看。”
在他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的时候,她已经取下了那个头盔——
三月的翡冷翠的风吹拂在那张令人惊骇的脸上。
那张被毁损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年纪,只有眼角眉梢的沧桑气息道出他的阅历。浅栗色的肌肤上刀痕纵横。一道刀痕从眉梢横贯右颊,让脸显得狰狞可怖,而咽喉上那条横着的深深疤痕几乎切断了他的脖子。凌乱的黑发披拂下来,湿漉漉的,
阿黛尔却没有丝毫惊惧,仿佛从小已经看惯了这张可怖的脸,只是拿起手帕小心地擦着水渍。忽地看到他右耳后竟然有一滴血,不由吃惊“啊”了一声。俯过身,却发现那只是一个纹身,似用极其精细的手法纹着一只火红色的鸟。阿黛尔忽然吃了一惊,眼里露出某种奇特的恐惧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当她想仔细看的时候,羿侧开了头,重新戴上了头盔:“好了。公主,我们回去罢。”
她缩回了手,怯怯点头。黑甲剑士轻而易举的抱起了她,向着寝宫走去。忽然间,仿佛听到了什么,她全身颤栗,不敢回头。
——那首歌!那首熟悉的、梦魇一样的歌,又在花园里回荡!
“那王后的头颅在火里歌唱
“她说诸王都将死去
“魔鬼的孩子被杀死在圣像旁……”
女人苍老尖利的声音在花园里回荡,唱着这首奇怪的歌谣,尾声奇妙的拔高,每一句都仿佛锥子一样刺入她的心脏,令她颤栗不安——那个旋律是如此熟悉,和她母亲被烧死在火刑架上时唱的一模一样!
“羿,羿!快走,快走!”她紧紧缩在他的肩头,颤声。
然而那个声音却还是追着她,如夜枭一样尖利:“火焰!火焰!大难就要临头了啊……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快回到火刑架上吧!”
“那王后的头颅在火里歌唱……”
二、约柜
陪伴大胤的使者在城外猎了三围,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浓重。因为担心妹妹的病情,西泽尔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自己的行宫换下身上的猎装,就匆匆来到了圣泉殿。然而,很快他就吃惊地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那个娇弱的病人已经不在房中。
在他严厉的询问里,有个侍女战战兢兢的上前,恭谨的回答说公主已经能起身了,用过晚膳后,去了镜宫里试嫁衣。
嫁衣?西泽尔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痛,将斗篷和帽子捏在手里,返身离开。
一路上无数侍女对他行屈膝礼,宛如一排排在风里伏倒的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日那些侍女的脸色都有些异样,隐隐藏着惊恐,连平日最擅长卖弄风情的侍女都变得苍白木讷,视线一和他接触就避了开去。
怎么了?他心里陡然有某种不祥的联想,疾步向着镜宫走去。
走到镜宫门外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看到一群侍女都站在廊下。为首的苏娅嬷嬷脸色有些不大好,侍女们噤若寒蝉地各自垂头,躲在廊柱的阴影里。
“阿黛尔怎么了?”他失声,“她在哪里?”
“殿下,公主没事,”苏娅嬷嬷禀告,“她一个人在里面试嫁衣,命我们都暂时离开。”
西泽尔松了一口气:“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
他想也不想的推门而入,沿着巨大的螺旋楼梯急急向楼上走去。
“镜宫”本名圣灵殿,用来收藏历代教皇收集的圣物。因为四壁都镶有无数面华丽的镜子而得名——那些镜子共计一千零一面,每一面都出自于西域名师打造,作为贡品物敬献给女神,然后在教皇在一年一度的大弥撒上赋予这些东西神圣的属性,收藏在翡冷翠的宫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