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一世她一个人守着整片山林的无数个夜晚,她时常这样或立在树梢或坐在山巅,能望多远就望多远,望累了就闭上眼,迎着天地尽头吹来的风,仿佛独上九霄,遗忘了全世界,或是被全世界遗忘。
&esp;&esp;这种感觉美好又凄凉,美好的是它极致的自在,凄凉的是它无尽的孤寒。
&esp;&esp;就像是广寒宫里的嫦娥。
&esp;&esp;燕七睁开眼,大漠月光重新映进眼帘,慢慢地驱散瞳底的黝暗。
&esp;&esp;“怎么样?”旁边的声音充满着热力,证实着方才那孤寒不过是前世遗留下来的错觉。
&esp;&esp;“确实像是飞了起来。”燕七道。
&esp;&esp;“畅快吗?”元昶问。
&esp;&esp;“畅快。”燕七道。
&esp;&esp;“开心吗?”元昶试探着又问。
&esp;&esp;“开心。”燕七点头。
&esp;&esp;“嘿嘿。”元昶也开心,“所以啊燕小胖,别总这么死气沉沉的,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什么时候就做什么样的事,怕冷就多穿衣,憋闷了就来御风飞行,人生在世不是吃喝二字,而是痛快二字,记得你曾瞎扯什么痛快就是痛并快乐着,其实后来我细想,倒也挺有道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有痛也有快乐,不经历痛,怎么知道快乐有多快乐?”
&esp;&esp;“说得真好。”燕七把手从他的袍子里伸出来啪啪地拍。
&esp;&esp;“因为我现在就很‘痛快’。”元昶看着她,扬起唇角,“你呢,燕小胖?”
&esp;&esp;“我啊,”燕七想了想,“好像轻易不会被‘痛’到了,所以就算是单纯的快乐吧。”
&esp;&esp;“……你就是这样快乐的?”元昶把脸探到燕七眼前学她面瘫的样子。
&esp;&esp;“我的快乐都藏在内心里不轻易外露,简称深藏不露。”燕七道。
&esp;&esp;“那你告诉我最让你快乐的是什么?”
&esp;&esp;“最快乐的,”燕七抬眼望向远远的那轮明月,“有家,有亲,有友,有正常的人生。”
&esp;&esp;“……那很好,”元昶转回头,也将目光投向那圆月,“你知道最让我快乐的是什么吗?”
&esp;&esp;“是什么呢?”
&esp;&esp;元昶好半晌不吱声,直到握着栏杆的手用力攥了一攥,才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决然从嘴里用力地咬出几个字来:“和——和你在一起。”
&esp;&esp;改变
&esp;&esp;“我的朋友们都这么说,”燕七道,“看来我的人缘儿还是不错的。”
&esp;&esp;“……”元昶胸口起伏了两下,却不看燕七,依旧盯着茫茫夜空,唇缝里沉沉地挤出一句话,“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esp;&esp;却未等燕七开口回答,倏地扭过头来瞪住她:“告诉你,我早料到了!”
&esp;&esp;“是吧。”燕七脸上仍旧是万年不变的平静。
&esp;&esp;“燕小胖,”元昶听见自己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地冷静沉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就像我师父一样。我不了解你曾经历过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那必是一段常人无法想象的历程,有人说千帆过尽后看什么大风大浪都像是涟漪,因此也许在你眼中我就是个毛孩子,还只会像小时候那样以欺负你为乐。可这世上没有人会永远一成不变,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刚才的回答我也只会看做是现在为止的答案——至于这答案以后还会不会变,在你,也在我。我来从军并非一无所成,至少战场教会了我一件事:不到咽气,就绝不放弃。”
&esp;&esp;只要人在变,世事在变,一切决定和答案就有被改变的可能。所以你今天给的答案为何,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在改变,还在坚持。你也许会拒绝现在的我,但以后的我说不定能让你满意。以后的我如若还不能合你心意,那么还有未来的我在前面等着你。你可以拒绝我千次百次,而我,不到咽气,绝不放弃。
&esp;&esp;“所以你刚才说的已经是上一瞬的答案了,过时作废。”元昶唇角挑着坏笑,将燕七的话学以致用,然而这笑里满带着的却是坚定不移。
&esp;&esp;“……我的话有效期也太短了……”燕七也没再多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他的自由。动身从栏杆外翻回来,“我该回家了。你不回大营去吗?”
&esp;&esp;“我把你送回家再回大营。”元昶也翻回来,带着燕七往塔下走,“我们大概还要在城外留一阵子才会离开。”
&esp;&esp;“好好休息,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吧。”燕七道。
&esp;&esp;“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