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天半夜林门主从你的房里惊慌逃出,而且还衣衫不整、满身酒气。”我捅了捅他的肋骨,“恭喜啊,终于得手了。”
“呿!还不是你害的!”他伸脚踢来,“要不是你脑袋进了水,牵累我来送死,我、我、我至于……至于孤注一掷么!”
“阿律,你放心。”我凝着古琴台日渐斑驳的廊柱,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一定能。”说完,我点足飞起,跳跃上黛暗的檐角。
身后,阿律的一声轻喟随风而逝。
“但,师兄是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
耳畔涛声延绵不息,我停在江边挺拔的白杨上,倚枝静听。
“大人,您先别冲动。”树下一个高大的侍卫扯住朱明德的衣袖,“三殿下不是交代了么,让我们等到丰尚书拿下西南四州再出手,到时候那功劳可全都是咱们的了。”
“啊呸!”朱明德啐了他一脸口水,“功劳?啊?功劳?!那毛小子根本就是来赌命的!还功劳!”他气的浑身颤抖,“要再不下手,等进了庆州你我就真真要陪他送命了!”
“大人,您也只是听他的那个仆人说说,怎么能就此笃定呢?”
“铁护卫,本官浸淫官场数十年,眼光可比你要毒的多。”朱明德摆起官威来,“先不说那个仆人说话时语调有多真切,光是艳秋的反应就足矣说明问题。艳秋可是三殿下送去的礼啊,也就是咱们的人。”
哦?听这话,他也只是猜测,看来艳秋还未同他们联络过。
“这小子在我身下摸爬滚打过数次,不论我如何玩他,他都逆来顺受,你想想这样的木偶会说谎么?”
我无声地拢起十指,杀意悄然浮动。
“连他都默认了,还会有假?”朱明德猴似的上蹿下跳,“等到明天真进了庆州,再想跑可就跑不掉了!”
侍卫像被说动似的,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在这里下手会不会太仓促了?”
“哼,我早就瞧过了,这几天夜宿那小子身边没有护卫。”朱明德捻着下巴上的几根毛,笑得阴森,“再加上他杖伤未愈,你不也瞧见了么,他连下车都还要两个人扶呢。今晚下手他定无防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身侧的枝桠上停着一排夜栖的鸟儿,一、二、三……而我则是那第七只。
“但就这样无功而返,王上会不会怪罪啊。”
“老铁啊!你娘们儿个屁啊!咱们就说渡河的时候一个浪打过来,丰侍郎的那船人就葬身鱼腹了。你不说、我不说,王上怎么会知道!”朱明德口不择言起来,“再说了,王上真要怀疑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三殿下刚娶了翼国的天骄公主,那气势可是直逼御座啊。”
“也对,也对。”
“就这样定了!等月上中天时,咱们就下手。”朱明德比了一个手刀。
“明白。”
树影下,两人并肩走着,略矮略胖的那人脚步煞是轻快。
“老铁啊,艳秋你可得留给我。本官还没尝够呢,啧~那滋味……”
那种滋味啊,我放开衣角,任长袍在树梢上翻飞。鼻尖涌来阵阵江腥味,一潮一潮地挑动着我兴奋的神经。告别了早息的夜鸟,我闲庭信步地跃走于野树细梢。
功力恢复了几成?就让今夜来检验吧。
马车外滔流不止,艳秋和阿律睡在里侧,我面朝布帘坐着。没有更声,没有鼓声,我静静地数着心跳。
江风卷漫,那满地银辉不时缀饰在帘角。布帘轻扬舞动,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终于,月光曳长了数道阴影,渐近、渐近,轻轻地布帘被缓缓掀起。
“来了啊。”我轻笑。
趁来人惊诧愣神的功夫,我抽出腰间的销魂,足下一蹬劈身而过,睡皱的衣袍上未染半点血迹。
我漫步走到清美的月华下,眈了眈围在身侧的三殿下的十几条“走狗”。
“朱明德呢?”我一转腕,销魂声动,“啊,我忘了,‘狗’是不会说话的。”
在他们拔刀聚拢之时,我下盘不移,上身却如初开的莲瓣向四周倾倒。剑花轻挑,血溅八方。挺身的瞬间,眼角瞥见一个矮胖的身影向江边跑去。
我一剑撕裂了挡路的“豺狗”,御风飞上:“阿律、古意,不要留一个活口!”
“是!”“是!”身后刀剑作响,砍杀声不绝。
我翻身跃上古琴台,冷冷地看着跌倒在地的朱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