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明栋拉走的女生就是龙七。
闵南一中考进来的,文综第一,分在尖子班,有个哥哥叫龙信义,不知道是不是花钱买的分,成绩在年级中排车尾,和顾明栋一起分在末班,开营仪式负责演讲的学生代表有两个,我是一个,龙七是第二个。
北番不是所容易考的学校,生源多数来自初升高,外校考进来的学生只占百分之二十,另外百分之八十抱团成小圈子的速度快过夏天下午一场雷雨的速度,这使我不用费神就听到了关于她的来龙去脉,狭小的寝室内挤满沐浴露的香气,被打湿的军绿T恤参差不齐挂在床沿栏杆上,攥着毛巾擦头发的女孩们在不足十平米的活动空间内走动,边走边聊,边聊边笑,隔壁寝的女孩们坐在我的床边交换社交账号,一边分享热点一边讨论糟糕的营地环境,奇了怪了,她们都喜欢跟我交换,但我实在不想去关注她们的琐碎日常,也不想让主页的关注人数过百,我装作入神地听她们的话题,缓缓把手机放到枕下,下一个拿着手机来的姑娘就不好意思再提醒我。
接纳新人的兴奋感很快就被稀少的共同话题与强烈的空调冷气打灭,片刻冷场后,又被暗自试探的青春期话题点燃。
有人提了他。
问他叫什么。
——我们班男生都还挺高的,然后有一个好像特别有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不是我想的那个?
——你想的是哪个?
——你先说你那个。
——就那个呀。
——对呀,就他嘛,你说嘛。
——哈哈哈你说啊。
……
寝室里的姑娘互相交流他的名字和信息,我低着头折衣服。
我再清楚不过他的本事。
也习惯了他的名字被那么多张甜腻的细嗓议论,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情况,甚至乐在其中,我喜欢安静地待在人群里听她们讨论我的那个他,享受心里头的愉悦感穿破薄薄壁垒的感觉,直到施苒喊我,问我午饭跟不跟靳译肯一块儿吃,全寝室的女生回头看我。
这个时候的愉悦感,交杂着某种晦涩不明的虚荣感,达到了顶峰。
施苒是和我关系最紧的一个朋友,说话向来直。
为缓解尴尬,我说仪式时跟我一起演讲的那个女孩好漂亮,她在我们寝吗?
话刚落,人就进来了。
端着装满洗漱用品的脸盆,挂着毛巾,她刚洗完脸,头发上还沾着水露,很瘦,白得发光,军绿色的T恤袖口垂在她细细的手臂上,五官好看得不像同龄人,但整个寝的人还来不及打量她,她就用指骨节娴熟叩叩门,打一眼色:“教官来收手机了。”
共鸣感极强的一句话,吵嚷的寝室安静下来,聚在我周身的人堆也悄无声息地四散开,理床位的理床位,回寝的回寝,她安静又快速地走到我的床铺隔壁,我说一句你好,她回一句你好,我说我叫白艾庭,她把旧款的手机藏卫生巾的包装袋里,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新款的,抬头回我:“我叫龙七。”
然后朝我笑了笑。
讲真的,她没成为一个biao子之前,我是可以和她做成朋友的。
午饭时和她一桌,同桌有七八个女孩,絮絮叨叨谈些算不上有营养的话题,施苒隔三差五地朝她递话茬,她的话不多,会应,但多数低着头,用筷子专心致志地夹碎餐盘里的红烧狮子头,她的头发很长,干得也慢,这会儿教官没在,就没扎,夹在耳后。
有人对她和顾明栋的关系好奇,她那时才侧了下头,说跟他不熟。
“那他怎么拉着你就跑?”
她耸肩。
我问施苒新学期的语言课有哪几门小语种,她也就顺其自然结束了关于顾明栋的话题,低头勺汤,但是施苒突然朝食堂入口处高举手挥了挥,紧接着握住我和她的手:“你们老公来了。”
有时候施苒真是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嘴。
龙七回头的时候,我低头,靳译肯慢条斯理进食堂的模样早刻进脑子里,顾明栋跟在他身边,不停讲话,搭配手势,他插着兜只听不应,“消防事件”做得成功又隐匿,学校根本查不到他俩头上,我生怕顾明栋再有什么坏主意,又抬头,施苒的手挥得更加用力,他本来要跟身后的蒋禀讲话,正好朝这看过来。
“哎,你别这样说。”龙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