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时,我去见了张鲁。他此刻面上的威严减少了许多,似乎放下了千斤的担子,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听说我要走,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送我点东西。进入内室,过不多时,他将一张墨迹淋漓的字拿了出来,上面温厚的笔意写着:“善待生民。”
我忽然想起,在历史上,眼前这个人降曹之后,竟有数万民众随他远迁到洛阳、长安等地,结果父亲占领汉中之后,有地无人,直接造成孔明数攻中原无粮无人的窘境。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大到这种程度么?
或者,以成败论英雄的作法是完全失败的,他,才是我的榜样?
我摇摇头,努力把这个念头摆脱开去。
我望着他的身影,轻声道:“多保重!”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二十章 江东之行
第二十章江东之行(上)
我被父亲关起来了。
后来才知,父亲关于“汉中之变”的定性是:我的任性,造成三郡割让给孙权,惹祸精一个;什么也没做的刘升之,则是取汉中的助力之一,理由是他从汉中回来的;——当然汉中投降,最主要的原因是父亲的英雄神武,所以张鲁这样的无能之辈只有屈膝投降这一条路。
没有人知道历史已发生了改变,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其实,我也没什么功劳,只不过碰巧的一个时期,碰巧遇到了一个能够改变历史的人,碰巧改变了他的选择而矣。
但是汉中,其实应该是张鲁的,乱轰轰的三国,难道就容不下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汉中么?
大浪滔沙,留下的是强者,却不一定是仁者。
张鲁……
我在成都,住进分配给我的一个小院里,没有人陪着我。
姜维因功被调入孔明帐下听用,诸葛乔回到孔明的身边,王睿跟诸葛乔在一起。
我没有分疆裂土,却成了孤家寡人,整日里抬头望月,低首观花,身单影只,形影相吊。还好赵正还忠心耿耿的护卫着我,时而有个消息传到我耳中——
曹操打败孙权了,曹操自立为魏王了,曹操令曹彰攻乌桓了……
父亲准备立刘铭为世子了,父亲让李譔、尹默为舍人教导刘升之了,父亲准备自立为汉中王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离我很远很远。
我的脑子里只有张鲁。
张鲁交出汉中之后,父亲把他调到了成都,离开汉中之后,张鲁就病了,并于次年去世,死前令其子张盛为师君,他给自己儿子的嘱托是,回归祖坛云锦山(既后世之龙虎山)。
失去了张鲁的天师道,影响和势力大大减弱,已无法对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的统治带来任何的影响。
在历史上,张鲁降曹操之后,也是于次年去世的,这一点倒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想想那个精神旺盛,相貌威严的男子,我就一阵阵恍忽,他知道不知道自己会去世呢?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了一点,刘玄德与曹孟德,在历史的角度去望他们的背影,是那样的相象!
没有了张鲁的汉中,“治”取消了,“祭酒”取消了,“鬼族”也取消了,“义舍”没有了,原来的官制又回来了,但幸好,没有天师治病之后,神医张机来到了汉中,这是唯一让我安慰的地方,当地百姓无须烧符来喝了。
孔明先生将原来的义舍改为医馆,每处医馆由张先生的弟子行医,平时给平民治病,战时则编入部队。张先生则专门教授弟子,在父亲和孔明的全力支持下,数十年之后,东川西川已成为杏林高手的梦想之地。
北方曹孟德以丞相之名三次发布求贤令,大举逸材,兴设学校,廷礼文士,人才层出不穷。父亲得两川之后,也效访其策,招纳英才,蜀中群豪虽远比不得曹孟德,但也已强过任何一个时期了。孙权虽得了三郡,却给曹操打得大败,不敢轻易北上,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荆州。
经过一个阶段的休整之后,曹刘孙三家另一番争斗开始了。
我却无法参予。事实上,我的地位已然很难保留了,二叔关云长已公开表态,认为刘升之有乃父之风,堪当重任。当年,刘升之就是曹操攻破他所守的城池时失去的,或者这是他这个作叔叔的一点补偿,或者这是他对刘升之的正确看法,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表态,使支持我的人立即消声。谁都知道汉寿亭侯与汉左将军的关系,谁都知道关云长在父亲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