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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子时高时低,起伏不平,最开始只有一个令人躁怒的调子,再后来上一息暴躁,下一息怨恨,两种情绪来回交织。
变换的调子越发得快,因调子而起的情绪、身体不适也随之越来越快。不过渐渐的,她便熟悉了这些调子。眩晕感和烦闷感逐渐消失,脸色归于平常,即便四师兄调子再如何,落闲皆能毫无反应。
听够了四师兄的调子,四师兄开始让落闲站在竹林里听别的。
听风声,听叶子簌簌声,听水流声,听虫鸣声。
不仅要听,还要落闲说出在哪个方向,这些声音有什么不同。比如一片叶子响和两片叶子响有什么区别;水从不同石块上滑过的时候,声音又有什么不同;藏在洞穴里发出的虫鸣和在外面泥土或者草叶上发出的虫鸣有什么不同。
落闲听不出来。
于是上树、蹲河边、蹲虫子洞……
等落闲终于清楚区别后,四师兄又让落闲闭上眼睛,听不同东西所发出的声音。
这个不同的东西所指的是,同一颗树上,同一根枝丫上的两片叶子。
修真界中没有两样完全相同的物件,而据四师兄所言,每一样物件皆有属于自己的旋律声调,同一阵风拂过的两片叶子发出的声音一定不同。
于是落闲可以盯着一片叶子,看它的形状,听风吹过时因为叶脉走向而产生微妙的变化。她还撬了虫子的洞穴,把虫子捉出来,蹲在地上盯着虫子看一整天。
在落闲已经能闭眼准备说出自己所在范围内,风拂过一颗树上哪些树叶,那些树叶大致形状。道出什么时候水流会有微弱的减少,根据虫鸣判断藏在洞穴中的虫子是老是幼,是健全还是缺胳膊少腿后。
四师兄随手折下叶子让落闲来根据她所观察到的,来吹出独属于这片叶子的音调。
这次前所未有的容易。
夜晚,推着十一师兄回屋后,落闲取来放在床头已经背了足有三分之一的厚书。给人拉上斗篷后,落闲来到床边轻声念起了起来。
自从每日服了清晨从梧桐树叶掉下来的晨露,十一师兄体内的蚀骨毒没有再蔓延,不过以前还会动动下颌回应她的十一师兄似乎一直陷入沉睡中。
呼吸浅淡,自来了无名派除了第一日,便再也没有清醒过。
不过在看了书中数之不尽的内容后,落闲再一次清晰了解到,十一师兄所经历的是怎样的噩梦。
神魂虽毁,但意识还在。他身上疼痛分毫未减,蚀骨毒乃极阴之毒,一点点将活人骨骼化成尘土。
只要清醒,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无不感觉骨骼似万蚁噬咬,痛不欲生,感受到自己皮肉、骨头在空气中腐朽化作泥土。
所以在十一师兄独自待在蛇窟里的时候,只要清醒过来,就能感受到山洞中腐烂的尸骨,蛆虫在肉体中啃噬,恶心的幼蛇在身上缠绕……
书上说,祛除蚀骨毒最好的法子是去骨,将含了毒的骨全部砍掉。
其次只能换具身子。
但显然,这两个法子对于如今的十一师兄全不可能。半个身子悉数尽毁,不可能,也不能去骨。而悉数碎成光点的神魂也无法转移身子。
但只要十一师兄还有呼吸,毒还没侵蚀全身就有机会。
不醒来挺好的,就这样好好地休息。
念了一会儿书,落闲怕十一师兄觉得太过枯燥,转而心中默背。
她来到窗边,折下一片梧桐叶。经过无数个日夜的观察,她很快便将梧桐叶的叶脉形状特殊之处记下,拿到嘴边,依着梧桐叶天然走势,吹出梧桐叶本身的音调。
叶片发出的声音清澈动人,以事物本身而来的音调,便是它们本身的旋律。分明没有掺杂任何别的曲音,却动听至极,轻而易举融入柔和晚风中。
四师兄过后是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