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向着凌虚拱手一揖,长叹一声:“公子,适才那首曲子,你记住了吗?”
凌虚微微颔首:“铭记于心。”
男子目光迷离,喃喃低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本想与她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奈何天不遂人愿,内人溘然长逝,我肝肠寸断,本想随她而去。
只是家中尚有幼弟,亟待教养扶持,责任在肩,难以割舍。
幸得小弟勤勉聪慧,已高中状元,如今我于世间,已是了无牵挂。”
女子花容失色,急忙上前:“郎君,万不可有轻生之念。你当保重身体,好好活下去才是。”
男子神色决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不能白头偕老,便同生共死吧!”
他凝视凌虚,言辞恳切:
“公子,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望公子成全!”
“兄台但说无妨,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本曲谱,双手递出:
“这是我与拙荆共同编写的曲谱,今日托付给你,务必使它流传于世,莫教这情意断绝,音声消弭。”
凌虚见他神情萧索,生无可恋,心中不由暗忖:“他已萌死志,定要设法劝他回心转意。”
当下劝道:“尊夫人不幸仙逝,但兄台正值壮年,风华正茂,何至于自暴自弃?
这世间山川壮丽,繁花似锦,何苦决然弃世而去?”
男子仰头望天,良久,方发出一声长叹:
“我与她情比金坚,曾指天为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如今她芳魂已逝,我独活于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滚滚红尘,没了她的如花笑靥,没了她的温婉可人。
于我而言,便如阿鼻地狱,暗无天日,索然无味,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
凌虚不及多想,便欲夺下瓷瓶,女子也伸手去夺。
但男子目光决绝,心意似铁,未等他们近前,猛地抬手,将毒药仰头饮尽。
他喉结耸动,毒药已入腹中,刹那间,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女子抱住他倒下的身躯,玉手颤抖着,轻轻抚着男子面庞,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郎君,你这是何苦?”
她声音婉转悲切,如杜鹃啼血,便是铁石心肠,听了不免潸然泪下。
男子气若游丝,强撑着露出一丝微笑,眼神痴痴地望着女子:
“娘子,我早说过……生死相随……没了你,这人间……便不是人间……”他气息愈发微弱。
女子泪如雨下,哽咽道:
“我本盼你好好活下去,即便阴阳两隔,每年只能见你一面,知道你安然无恙,我便心满意足。”
男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欲为女子拭泪,手却在半途颓然落下,气息奄奄:
“莫哭……娘子……等我……此后……再不分离……”他双目缓缓阖上,溘然长逝。
女子怀抱男子尸身,恸哭不已,哭声凄厉。
片刻后,二人身影渐渐虚化,隐没在月色中,似是携手步入黄泉,魂魄相依,再不分离。